五三的年味

孙晓芳

腊梅绽放，暗香浮动。五三的年，迎着料峭的寒风悄悄走近。五三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了。

在五三建设路的老街，在熙熙攘攘的屈岭风情街，在挤得水泄不通的好吃街，在喧嚣热闹的新菜场，在各个居民小区，我看到了归乡的人群，看到了不同牌照的各色车辆。

疫情管控三年后，五三这座农垦小城的烟火又升腾起来，久违的新年喜气弥漫在每条街巷、每栋楼房、每个院落。

在五三汽车客运站，我看见一群群风尘仆仆的返乡人高兴地踏上了家乡的土地。有的有家人来接，他们握着亲人的手，幸福的泪水把口罩洇湿。有的没人来接，下车后背着包、拉着箱，脚下生风，自顾自地走着，兴奋地走着。

在外辛苦打拼的五三人回家了。他们带着浓浓的思乡之情，带着故土难离的牵挂，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回到了富饶美丽的平原丘陵，回到了罗汉寺、长滩、何集、畜牧、园艺、蔡垱和易家岭。

在去青山坡水库的那条水泥路上，我偶遇一个佝偻着腰背着年货的大娘。

大娘背着一个蛇皮袋吃力地走着，走走停停。走累了，她就把蛇皮袋放下来靠着路边的樟树歇脚，敞开棉袄，用衣襟扇风。

我停下摩托车，对大娘说：大娘，赶紧把袄子扣好，别感冒了，现在感冒了可不得了。

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口罩，给她戴上。我问大娘买的什么年货，大娘笑着说：十三斤肉，两个猪肚子。

我问大娘家住哪里，她说在庙湾那里。

我说：大娘，庙湾还很有点远，你的腰不好，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太费力了，要不我送你去庙湾，你敢不敢坐我的摩托？

大娘看了看我，说：敢坐敢坐，谢谢你了。

我把大娘的年货绑在摩托车的弯梁上，小心翼翼把大娘扶上后座。大娘上了后座，两条胳膊把我的腰箍得紧紧的，让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笑了起来，对大娘说：别紧张呀，我骑慢点，你拉紧我的衣服就行了。大娘不听，怕掉下来，照旧把我的腰箍得死死的，还把脸紧紧贴在我的背上。

大娘的家是单门独户的二层楼，门前有宽敞的水泥晒场，楼房正面贴着洁白的瓷砖，二楼的不锈钢防盗窗上挂着好些腊货。

大娘让我进屋喝杯热茶，我也不客气，支好摩托车跟着大娘进了屋。

大娘从热水瓶里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我。双手接茶时，我悄悄看了一眼大娘的双手。这是一双勤扒苦做的手，手掌满是暗黄色的老茧，手背粗糙龟裂得厉害。

我手提包里正好有一盒擦手的凡士林，我把凡士林递给大娘，说：每天在手背上擦点凡士林，就不会裂口子了。

大娘拿着凡士林盒，左看右看，说：要是我有个姑娘就好了。

大娘把凡士林盒塞入衣袋，拉着我的手絮叨了起来：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外面打工，今年都说要回来过年，这几天我天天上街买年货；我的腰不好，一次不能买多，只能像蚂蚁搬家样的，一点一点买……

我走出屋准备离开，大娘拉着我的手不放，絮叨个不停。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一个空巢老人盼着两个儿子回家过年的喜悦。

站在大娘家宽敞的门前，我看见隔壁那户人家的门前放着一个大炉子，炉子上架着一口铁锅，锅里热气腾腾，肉香弥漫。

我问大娘这家人在办事？大娘告诉我，他家今天请人杀年猪，杀完年猪是要吃杀猪饭的。

没过多久，几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围裙和袖套都不脱，一个个在门前围着炉子依次坐了下来。他们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海碗，主家的男人给每人碗里斟着酒，一边斟一边说：土猪肉，苞谷酒，越吃越喝越是有。一年忙到头，今天放开吃，放开喝……

这家的女主人热情地给大娘端来一碗肉菜，还硬要拉我过去吃。我笑了起来，谢了她。可她不依不饶地一个劲拉我，她的劲很大，拉了我一个趔趄。她说：我认识你，你来我们这里搞过扶贫；正好赶在饭口上，来随便吃点，尝尝正宗的土猪肉，保证你喜欢吃。

我学着她家男人的话，说：土猪肉，苞谷酒，越吃越喝越是有，你们的日子过得真是有味道。

她笑了笑，说：这年头，党的政策好，只要肯卖力气干，田里也能挖金砖，你看看，如今家家户户的小日子过得都有味道。今年杀头年猪，图的就是个欢喜年味。

几个男人围着炉子划起拳来，“哥俩好，三星照，四季财，五魁首，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九连环……”，一个个酒壮豪气，声浪震耳。

酣畅热闹的划拳声，让我跟着激动起来，也让我感受到了浓浓年味的临近。我总算见识了什么是杀年猪，什么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农场的老百姓真是太热情了，怕女人再拉我过去，我赶紧骑上摩托车离开了。

去鹿场办事，路过赵冲时，我看到了一个让我感慨的返乡过年的场景。

一辆外地牌照的黑色奥迪缓缓停在一家院门前。一个老人戴着一顶黄色的搭耳棉帽，倚着院门，打望着小车。

一对中年夫妻从车上急不可耐地下来，男人望了一眼院门口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也许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中年男人跑到车尾打开后备箱，蹲在车尾捂着脸偷偷流起泪来。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擦了擦眼睛，走到老人跟前，拉着爷爷的手说：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眼神朦胧地望着他，像不认识似的。

女人见爷爷像看陌生人似地望着他们，又见自己的丈夫泪流满面，她拉着爷爷的手也跟着啜泣起来。

女人擦了擦眼泪，大声朝屋子里头喊：慧子，慧子……妈回来了，还不出来帮妈拿东西呀？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从屋里走了出来，低着头跟着妈妈朝后备箱走去。

妈妈用右手食指亲昵地点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说：慧子你是越大越不懂事了，怎么不喊妈？女儿低头不语。

妈妈把她的刘海拨了拨，问：怎么不高兴？是不是考试没考好？

妈妈这一问，女儿突然哭了起来，说：妈，我每门功课考得都好，两年你们都没回来了，我在家好想你们……

妈妈含泪笑着说：疫情管控那么严，路上查这查那的，又怕一回来就被隔离，我们哪能回来？现在好了，妈妈这不是回来了？

女儿说：回来了你们也住不了几天，初六你们又得走。每次学校开家长会，你们不在家，爷爷又不能去，家长会上就我没家长来，每次开家长会，看见别的同学都有家长参加，我就好想你们，偷偷哭了好多次……

妈妈说：我们不出去挣钱，你和你弟哪有钱读书？对了，你弟呢？

小姑娘突然“噗哧”一声，破涕为笑，指了指院子外的那棵老槐树，说：妈，你看，弟在那里；一大早他就守在树下，说要等你们回来。

我顺着小姑娘的指向望去，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羞涩地躲在一棵槐树后，手冻得彤红，不停地吸着鼻涕。

妈妈跑过去拉小男孩，小男孩紧紧抱着树不肯出来。妈妈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一边替他擦鼻涕，一边流着泪。

那位妈妈不认识我，见我注视她，她抱着儿子向我友善地笑笑，说：我们两年没回来过年了，你看，儿子都不认我了。说起来，他四岁时我们离开他，一别就是两年，今年都六岁了，对我有点生分……说着，她抱着儿子进了屋。

回五三过年的返乡人，有许多人像这对夫妻一样，回家的路上归心似箭，到了家，望着苍老的爹娘愧疚落泪，望着子女，感伤又欣慰。

他们总会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来，包里装着他们对老人的万般牵挂，装着对儿女的殷切想念。

年，是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一头牵着他乡游子的回眸凝望，一头牵着老家亲人的望眼欲穿。

年，是新桃换旧符的热闹喜气，是一家人围炉时的家长里短。

年，是爆竹声中的岁岁平安，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回老家过年吧。

老家有安抚乡愁的团圆喜庆，那是一种打小就熟悉的欢乐氛围。

老家有香喷喷的年夜饭，那是打小就习惯了的妈妈的手工味道。

老家有挂在老屋横梁上的腊鱼腊肉腊肠腊鸡，金黄透亮的色泽，让人垂涎欲滴。

老家有守在门口盼望儿女回家的老父老母，有踮着脚尖在归乡人群中寻找爸爸妈妈的孩子……

回老家过年吧。

老家的亲情，能融化你思乡的疲惫；浓浓的年味，能补偿你人在他乡时一整年的挂牵。

作者：屈家岭管理区宣传统战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