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散记

文/马路

几天前就听说邻居家的孩子要结婚，这喜酒是少不了的。正好这两天也想回老家看看农村忙得咋样了。

（一）

因为考虑到当天晚上要赶回来，早上八点准时从小区出发，然后是一路高速。偶然望一眼窗外的乡村田园，想不到还有成片的水稻没有收割。再过两天要到小雪了，按照我们当地的农时，秋种早该结束了。农业是要抢季节的啊，还要抢晴好天气。幸亏这个初冬没有阴雨，否则，这到手的水稻泡在水里就麻烦了。

当我回到村里发现各地进度都差不多，也有不少水稻没收上来。虽然我现在一寸田也不种了，看到这样的情景，依然很纠结。

发现邻居家场上晒着厚厚一场稻，一打听全是承包大户的。邻居告诉我，他的稻已经进仓个把月了，沟南周权儿承包的400多亩田，才收了半吧。主要原因，一是他自己没有收割机，要等人家收割机割到这一带来，才能轮到他。二是全收上来又没地方晒。这成了一个困绕他多年的世界难题，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破解。

（二）

朋友老季知道我回来了，打电话让我无论如何去他家一趟，一方面帮他带点草鸡蛋、白对虾、番芋、花生给在南通教书的儿子，另外再送点给我。其实老季离我家蛮远的，全是乡村公路，开车过去要二十分钟。

夫妻俩见我去了，又是泡茶，又是削苹果。

老季谈起自己的人生经历，他说一生有两大失误。一是结婚第二年生了个儿子，本该采取避孕措施，结果不知咋回事，第三年底又怀上了，妻子当时到说要打掉的，老季说既然怀上了，就再生一个吧，万一是个女孩呢。哪曾想到，又生了一个男孩。从此以后，夫妻俩总感觉身上有一种压力，甚至苦不堪言。你说这是不是一大失误。

好不容易熬到两个孩子上学。那年头父母对子女教育也没有现在这么重视，但两个儿子却很争气，年年都是三好生。直到两个儿子上高中时，老季手上也存下近二十万块，夫妻俩一商量，决定要砌一条四上四下的楼房，考虑到两个儿子将来要结婚成家。等一切安排妥当了，两个儿子又先后考上大学。一个上的是土木工程，一个上的是师范，毕业后一个在苏州做项目经理，一个在南通教书。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我也晓得乡下的生活，两个孩子也不习惯了。你说当初我竭尽全力砌这么大条楼房是不是又是一大失误？我只有附和着点点头。

（三）

一晃天色已晚，老季还不让我走。我说好不吃晚饭的，赶紧收拾好东西，原路返回。

因为来的时候路上比较匆忙，回去时还惦记着一路上的风景。真想不到，这一带的乡村建设得这么漂亮。家家都是小洋房，门口还停着小轿车。道路、绿化、河道无一不给人满满的幸福感。这哪像有些自媒体上说的那么荒凉焦虑啊。但很少看到人，这到是真的。

然而，更让我喜出望外的是，不晓得什么时候，沿途人家的墙上，全绘着水彩画。有山水花鸟，有人物故事，也有乡村文明宣传画。我下车拍了好几幅照片，当地村民告诉我，都是镇上请外地人来画的，不要钱。我想，假如谁帮我家墙上也画这么一幅画，那是多美好的乡村风景啊。

（四）

沿着乡村道路，过了一村又一村。忽然发现右前方有一座像皇家园林一样的建筑，矗立在夕阳下，十分壮观。虽然还没有峻工，但主体已经完成。

我收起油门，将车停在工地旁边。先选了个角度，拍了两个镜头。我只以为是一个度假村。可当我来到一块项目牌跟前，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座骨灰堂。真是大跌眼镜啊。

君不知，你们这是在为迎老龄化社会做准备呢？还是看上了丧葬背后的商机？是不是房产炒不起生了，再炒公墓。什么有钱赚，就做什么。这样一想，忽然又感觉这个社会真的病得不轻。

其实，我去年清明节回家，就听有人说，村里的公墓已经满了，其中还有不少墓地被在世的人买去了。以后骨灰盒安放到哪里，要自己想办法了。于是，有人在死人身上做起了文章，豪华骨灰堂应运而生。

看来这年头想死也要趁早，否则骨灰堂又放不下了。

我们喊了这么多年的殡葬改革，原来走上了房产改革的套路，这番毁三观的操作，一旦开启，我等百姓真的是不敢死，死不起了。还是趁着夜深人静，把骨灰撒到田里拉倒，省得留在世上，遗臭万年。

2023年11月20日于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