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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坡黄州所遇奇人异事

苏东坡谪居黄州,每日一早,不招客聊天,则必出门访客。所与游者,不尽选择,各随人高下,诙谐放荡,也不拘泥什么条条框框。有不能谈者,则强之说鬼。如果确实没有,他就叫人“姑妄言之”,闻者无不绝倒,皆尽欢而去。如果一日无客,苏东坡则心中不舒服,就象害病一样。

事情总是那么巧奇,谪居黄州的苏东坡正因为自己喜欢聆听奇谈怪论,也喜欢了解地方风俗人情,因此在黄州他也确实遇到了一些奇人,看到了一些奇异的事情。

苏东坡

一、狂人张憨子

元丰三年正月一日,苏轼与其长子苏迈出京。二十日过麻城故县镇,听说该镇有一位与众不同的人,本姓卢,幼儿时被一张姓的人家收养,因不知其名,人称“张憨子”。张憨子行为举止如同狂人,见人就骂“放火贼”。因稍知诗书之事,见纸辄书写唐人郑谷的《雪》诗,只要是有人叫写,张憨子则终日不辞,其诗如下:

乱飘僧舍茶烟湿,蜜酒歌楼酒力微。

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

张憨子

张憨子靠乞讨为生,但从不收取钱物。无论寒冬暑月,仅一布褐缠身,三十年不换,但走近不觉有垢秽之气。张憨子白天独行于闹市之中,但一到晚上就不见其踪影。不少达官贵人闻其轶事欲见其面,但张憨子从不屈就。

苏轼身在故县镇传驿,听到有关张憨子的奇异之事后,也很想见其一面,但不知张憨子是否愿意到来,于是就叫人前去试探。令苏轼诧异的是,不一会,张憨子竟独自欣然而至。只是见到苏轼时,张憨子却一句话也不说。苏轼请他坐下,他不坐。提出问题,他也只听不答。将旅馆中堂俯视仰观良久之后,张憨子又不辞而别。聪明绝伦的苏轼被张憨子的这些举动也弄得糊涂了。待张憨子离开旅馆之后,苏轼便以《张先生》为题写诗一首,诗前小序略记此事缘由:

先生不知其名,黄州故县人,本姓卢,为张氏所养。阳狂垢污,寒暑不能浸。常独行市中,夜或不知其所止。往来者欲见之,多不能致。余试使人召之,欣然而来。既至,立而不言。与之言,不应;使之坐,不可。但俯仰熟视传舍堂中,久之而去。夫孰非传舍者,是中竟何有乎?然余以有思维心追蹑其意,盖未得也。

熟视空堂竟不言,故应知我未天全。肯来传舍人皆说,

能致先生子亦贤。脱屣不妨眠粪屋,流澌争看浴冰川。

士廉岂识桃椎妙,妄意称量未必然。

故县,《元丰九域志》载:黄州麻城县有岐亭、故县、白沙、永泰、桑林、永宁六镇。故县即麻城老县城,在今县城东。传舍,古时供来往行人行止住宿的处所。天全,不假雕饰的天然状态。流澌,即流水。语出屈原《九歌·河伯》:“与女游兮河之道,流澌兮将来下。”“脱屣”二句是说张憨子佯狂之态。桃椎,即唐人李桃椎,益州人。《旧唐书·高士廉传》载朱桃椎“澹泊为事,隐居不仕,披裘带索,沉浮人间”,人莫测其所为。高士廉为长史,“下车以礼致,及至降阶与语。桃椎不答,直视而去。士廉每令存问,桃椎见使者,辄入林”,当时轻视隐逸,高士廉独加礼遇,蜀中以为美谈。以上二句,是说对张先生难知其妙,因而不能妄加评论。

除以《张先生》为题作诗之外,苏轼又以笔记的形式作《记张憨子》一文说:

黄州故县张憨子,行止如狂人,见人辄骂云:“放火贼!”稍知书,见纸辄书郑谷《雪》诗。人使力作,终日不辞。时从人乞,予之钱,不受。冬夏一布褐,三十年不易,然近之不觉有垢秽气。其实如此。至于土人所言,则有甚异者,盖不可知也。

郑谷字守愚,唐末袁州人,光启三年擢第,官右拾遗。乾宁中为都官郎中。郑谷幼即能诗,名盛唐末。有《云台编》、《宜阳集》、《外集》传世。

二、紫姑神何媚

元丰三年二月初一,苏东坡抵达黄州。黄州人潘彦明在苏氏父子住进定惠院之后,登门拜访。

在交谈中,潘彦明告诉苏东坡一件奇异的事情:苏公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之时,黄州人绝不知此事。但当日有神降于黄州城内一位曾在朝廷当过殿直的官员郭氏的家中,与人交谈说:“苏公将至,而吾不及见也。”当苏公抵黄之日,那神果然离开了黄州。苏东坡听后,也觉得有点奇怪。

元丰四年正月初一,潘彦明兴冲冲赶到临皋亭,对苏东坡说:“去年的那位神复降于郭氏之第。”苏东坡听了饶有兴趣。于是同潘彦明直奔郭家。

进得家门,只见一个用草木绑扎而成的女子形象立在香案之上,案上还有一草木灰盆,盆上插着一双筷子,两个小童子在旁边扶侍着。另有一妇人系传语者,即紫姑神的代言人。

苏东坡尚未落座,紫姑神已知东坡已到,乩言:请苏公稍候,将赋诗起舞以娱苏公。苏轼很有礼貌地问那“女子”是神还是仙,那“女子”回答说:“曼卿之徒也。”苏公问:“姓甚名谁?”那“女子”用筷子在地上写道:“妾本寿阳人,姓何名媚。字丽卿。父为廛民,教妾曰:‘汝生而有异,它日必贵于人。’遂送妾于州人李志处修学。不月余,博通《九经》。父卒,母遂嫁妾与一伶人,亦不旬日,洞晓五音。时刺史诬执良人,置之囹圄,遂强取妾为侍妾。不岁余,夫人侧目,遂令左右擒妾投如厕中。幸遇天符使者过,见此事,奏之上帝,上帝敕送冥司,理直其事。遂令妾于人间主管人局,盖世所谓紫姑神者。”

苏轼从那“女子”所说的话与所写的字中,知道“女子”乃紫姑神附体,于是进一步问道:“您是什么时候的人?”回答说:“唐时人。”又问那刺史姓名,紫姑神回答:“见有一所主,不敢言其名。”再问:“刺史后来作什么官?”紫姑神回答说:“后入相。”

苏轼见紫姑神不愿说出刺史的姓名,知紫姑神是一位知书识礼者。于是又问:“什么帝代时人?”回答:“(武)则天时。”又问:“上天既为三姑理直其事,那刺史夫人后得何罪?”紫姑神回答:“罚为下等。”

紫姑神说完后,又用筷子在地上写道:“学士刀笔冠天下,文章烂寰宇,身之品秩,命之本常,朝野共矜而不能留连,皇王怀念而未尝引拔,暂居小郡,实屈大贤。如贱妾者,主之爱而共憎,事之临而无避,罪于非辜之地,生无有影之门,赖上天之究情,使微躯之获保,何期有辱朝从,下降寒门,罪宜千诛,事在不赦,维持阴福,以报大恩。”

苏轼见紫姑神地上所写之字,心中若有所悟,便问道:“某欲弃仕路,作一

黄州百姓,可否?”

紫姑神口言七言绝句一首:

朝廷方欲强搜罗,肯使贤侯此地歌。只待修成云路稳,

皇书一纸下天河。

苏轼一听,笑了起来。又问:“余欲置一庄,不知如何?”

紫姑神回答道:“学士功名立身,何患置一庄不得。”

苏轼又以征求意见的口吻问:“道路无两头,学士什么地方下脚?”

紫姑神微微一笑,再赠七言绝句一首说:

蜀国先生道路长,不曾插手细思量。枯鱼尚有神仙去,

自是凡心未灭亡。

苏轼听了,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于是上前敬上腊茶一杯。紫姑神喝了一口,随即以《谢腊茶》为题写诗说:

陆羽茶经一品香,当初亲受向明王。如今复有苏夫子,

分我花盆美味尝。

当时,黄冈少府张承议舜臣在场,为示敬意,特上香一柱,紫姑神亦以《谢张承议惠香》为题吟诗一首:

南方宝木出名香,百和修来入供堂。贱妾固知难负荷,

为君祝颂达天皇。

时在场的黄州士民皆礼拜紫姑神,紫姑神遂以《赠世人》为题吟曰:

赠君一术眇生辰,不用操心向不平。隐贿隐财终是妄,

谩天谩地更关情。花藏芳蕊春风密,龙卧深潭霹雳惊。

莫向人前夸巧佞,苍天终是有神明。

一位姓王的地方官员上前恳请紫姑神指示迷津,紫姑神以《赠王奉职》为题,写诗说:

平生有幸得良妻,此日同舟共济时。蜀国乃为君分野,

思余自此有前期。

时郭氏家中有一张七弦古琴,紫姑神应声而作《琴歌》说:

七弦品弄仙人有,留待世人轻插手。一声欲断万里云,

山林鬼魅东西走。况有离人不忍听,才到商音泪渐倾。

雁柱何须夸郑声,古风自有天地情。伯牙死后无人知,

君侯手下分巧奇。月明来伴青松阴,露齿笑弹风生衣。

山神不敢隐踪迹,笑向山阴惧伤击。一曲未终风入松,

玉女惊飞来住侧。劝君休尽指下功,引起相思千万滴。

紫姑神以上数诗,敏捷立成,诗中杂以嘲笑,皆有妙思,苏东坡感叹良久。继而又问了一些神仙鬼佛变化之理,紫姑神的回答皆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坐中一客人欢欣鼓掌,作《道调梁州》寄兴,紫姑神闻歌起舞,步步中节。

当歌曲唱完,紫姑神停止舞步,礼拜苏东坡,请求苏公作诗。东坡回答:“轼不善作诗。”紫姑神笑道:“犹里犹里。”苏轼又答:“苏轼非不善,但不欲作耳。”紫姑神说:“只要不及新法,但作无妨。”东坡闻言大笑。

紫姑神又请求说:“公文名天下,何惜方寸之纸,不使世人知有妾乎?”话已至此,苏东坡不便再推辞,于是当场作《少年游并序》一首,其序云:

黄之侨人郭氏,每岁正月迎紫姑神,以箕为腹,箸为口,

画灰盆中,为言敏捷,立成。余往观之。神请余作《少年游》,

乃以此戏之。

玉肌铅粉傲秋霜,准拟凤呼凰。伶伦不见,清香未吐,且糠枇吹

扬。到处成双君独只,空无数,烂文章。一点香檀,谁能借箸,无复

似张良。

观乩结束,苏东坡似有所得,又以《紫姑神记》为题,写了一篇文章,旨在让紫姑神何媚名扬天下:

元丰三年正月朔日,予始去京师来黄州。二月朔至郡。至之明年,进士潘丙谓予曰:“异哉,公之始受命,黄人未知也。有神降于州之侨人郭氏之第,与人言如响,且善赋诗,曰:‘苏公将至,而吾不及见也。’已而,公以是日至,而神以是日去。”其明年正月,丙又曰:“神复降于郭氏。”予往观之,则衣草木为妇人,而置箸手中,二小童子扶焉,以箸画字,曰:“妾,寿阳人也,姓何氏,名媚,字丽卿,自幼知读书属文,为伶人妇。唐垂拱中,寿阳刺史害妾夫,纳妾为侍妾,而其妻妒悍甚,见杀于厕。妾虽死不敢诉也,而天使见之,为直其冤,且使有所职于人间,盖世所谓子姑神者。其类甚众,然未有如妾之卓然者也。公少留而为赋诗,且舞以娱公。”诗数十篇,敏捷立成,皆有妙思,杂以嘲笑。问神仙鬼佛变化之理,其答皆出于人意外。坐客抚掌,作《道调梁州》,神起舞中节,曲终,再拜以请曰:“公文名于天下,何惜方寸之纸,不使世人知有妾乎?”予观何氏之生,见掠于酷吏,而遇害于悍妻,其怨深矣,而终不指言刺史之姓名,似有礼者。客至逆知其平生,而终不言人之阴私与休咎,可谓智矣。又知好文字而耻无闻于世,皆可贤者。粗为录之,答其意焉。

紫姑神

紫姑神,一名子姑神,早在南朝宋时就有传说。隋代以后将其与厕神合二而一。大约至唐代,有关紫姑身世的描述就多了起来。据《显异录》记载,紫姑系莱阳人,名何媚,为武则天垂拱年间寿阳刺史李景之妾,为景妻所嫉妒,常役以秽事,于正月十五日阴杀于厕中。天帝悯之,任其为厕神。事实上,紫姑的职责并不主厕事,而是代卜人事的吉凶和与人一起游乐。故自六朝以来,民间即有祭祀紫姑之俗。世人谓其能先知,多迎祀于家,占卜诸事。故自六朝以来,民间即有祭祀紫姑之俗。其仪式大都在上元节的头一天日图其形(多以箕帚、草木或筷子,着衣簪花,请神降附),夜于厕间或猪栏边设供案,点烛焚香虔诚迎之,小儿辈对之行礼,妇女们则将自己的心事向其诉说,以问祸福。俗称厕姑、茅姑、坑姑、坑三姑娘等。

朔日,农历的每月初一。至之明年,到黄州的第二年,即元丰四年。“有神”三句,《孔氏谈苑》:“近黄州郭殿直家有此神,苏轼与之甚狎,尝向轼乞诗,轼曰:‘轼不善作诗。’姑书灰曰:‘犹里,犹里。’轼曰:‘轼非不善,但不欲作耳。’姑云:‘但不要及新法更得也。’”箸,筷子。寿阳,今山西寿阳县。垂拱,唐朝武则天年号。直其冤,为其伸冤。直,伸,平反。道调,此指曲名,唐高宗命乐工所制,祀老子。

不久,东坡又作《仙姑问答》一篇,详述自己与紫姑神的谈话全过程。(文略)

厕神紫姑

三、天人李德通

天人李德通

元丰五年正月二十日,苏东坡与潘彦明、古耕道出郊寻眷,又听说有一神降于农人汪若谷家。苏东坡闻讯,与潘、古二生迅疾赶到汪氏家中。

与郭家子姑神的表现不同,汪家之神是用簸箕穿上衣服制成的,以筷子为口,与人交谈声音洪亮,自称是“天人李全,字德通。因汪若谷再世为人,特降汪家”。

时黄州进士张炳在场,李全对张炳说:“久阔无恙。”张炳问其怎么认识自己,李全回答说:“您还记得刘苞吗?我就是刘苞啊!”李全见张炳非常疑惑,于是将二人从前的事情一一说出,张炳听后惊异极了,于是对苏东坡说:“当初我与刘苞在京城相识,刘苞青巾布裘,文身而嗜酒,自言是齐州人。今已不知其所在,难道真的是天人乎?”有人插话说:“天人怎么会附着箕帚为子姑神从汪若谷游呢?”苏东坡认为不能这样看问题,假如李全有道,在他的眼中,王宫与豕牢是没有区别的。就像《史记·封禅书》中所记述的长陵女子一样,以子死,见神于先后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词。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至汉武帝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谓之神君,震动天下。李全究竟为鬼为仙,虽说是难以知晓,但不能以其所托物体简陋而去怀疑他。在感慨万千中,苏东坡强调说:“世人所见常少,所不见常多,奚必于区区耳目之所及,度量世外事乎?”

李全将筷子含在口中写了三十个篆字,笔势奇妙,只是字不可识,苏东坡问此篆字从何而来,李全回答说:“此天篆也。”并嘱此为“天蓬咒”, 即驱鬼治病之符咒。东坡请用隶书解释,李全执意不可。就东坡看来,其字虽然不可识,但笔意奇古,绝非荒郊野外的那些幽灵饿鬼所为,于是将李全所书珍藏,以待知者。

当日,苏东坡作诗两首,均以“门”字为韵。前首即“东风未肯入东门”,后首则以《是日,偶至野人汪氏之居,有神降于其室,自称天人李全,字德通。善篆字,用笔奇妙,而字不可识,云‘天篆也。’与予言,有所会者。复作一篇,仍用前韵》为题:

酒渴思茶漫扣门,那知竹里是仙村。已闻龟策通神语,

更看龙蛇落笔痕。色瘁形枯应笑屈,道存目击岂非温。

归来独扫空斋卧,犹恐微言入梦魂。

龟策,古时卜筮之具。龟,龟壳,占卜所用。策,蓍草,筮用着。

就在到汪若谷家的第二天,苏东坡特为天人李全事写了一篇文章,名为《天篆记》,其文如下:

江淮间俗尚鬼。岁正月,必衣服箕帚为子姑神,或能数数画字。唯黄州郭氏神最异。予去岁作何氏录以记之。今年黄人汪若谷家,神尤奇。以箸为口,置笔口中,与人问答如响。曰:“吾天人也。名全,字德通,姓李氏。以若谷再世为人,吾是以降焉。”箸篆字,笔势奇妙,而字不可识。曰:“此天篆也。”与予篆三十字,云是天蓬咒。使以隶字释之,不可。见黄之进士张炳,曰:“久阔无恙。”炳问安所识。全曰:“予独不记刘苞乎?吾即刘苞也。”因道炳昔与苞起居语言状甚详。炳大惊,告予曰:“昔尝识苞京师,青巾布裘,文身而嗜酒,自言齐州人。今不知其所在。岂真天人乎?”或曰:“天人岂肯附箕帚为子姑神从汪若谷游哉?”予亦以为不然。全为鬼为仙,固不可知,然未可以其所托之陋疑之也。彼诚有道,视王宫豕牢一也。其字虽不可识,而意趣简古,非墟落间窃食愚鬼所能为者。昔长陵女子以乳死,见神于先后宛若,民多往祠。其后,汉武帝亦祠之,谓之神君,震动天下。若疑其所托,又陋于全矣。世人所见常少,所不见常多,奚必于区区耳目之所及,度量世外事乎?姑藏其书,以待知者。

四、得道盲僧赵吉

得道盲僧赵吉

元丰六年十月,盲僧赵吉携苏东坡的弟弟苏辙的书信自筠州来黄州与东坡相会。

赵吉字贫子,代州高安人,生于后周世宗显德甲寅元年(954),当他与苏东坡相见时,已是一百三十岁的长寿老人了。赵吉少年时代出家入五台山,因难受寺庙中戒律,出游四方。少年时代的赵吉行为不甚检点,所作所为都不太符合法度。其间曾与扬州蒋君俱学,蒋因不满其所作为,以药毒其目,致使赵吉双目失明,而赵吉则认为是蒋君俱无才学,不讲道理。

赵吉虽然两眼失明,但令人奇异的是,他眼中瞳子常呈碧色,身体也与众不同:从肚脐上,骨如龟壳;自心以下,骨如锋刃,两骨相对,中间约一指宽不合。

赵吉为乞丐之状,弊衣蓬发,不喜沐浴,好饮酒,酒醉辄打骂其市人。有好事者找他闲聊,赵吉亦谩骂不已,并斥其过恶,故高安人皆谓之“狂人”,不敢与其接近。

赵吉善观骨相,与人交谈,虽从未见过一面,即可道出其人以前害过什么病,平生做了哪些好事与坏事,故时人又认为赵吉是得道之人。

苏辙与赵吉相识于元丰三年,当时苏辙谪居高安。两人常在道路上相遇,只因畏惧赵吉之狂,苏辙从不敢与其交谈。当年腊月,赵吉主动找上门来,对苏辙说:“吾知君好道,但不得要领,因此阳不降阴不升,故肉多而浮,面赤而疮。吾今教君挽水以溉百骸,只要十天,诸疾可去。如果能坚持一年,即可享用一生。”苏辙按赵吉所言,果然大有长进,只量未能坚持,终究不得其妙。

一天,赵吉对苏辙说:“吾将与君夜宿一起如何。”苏辙满口答应。但当晚,赵吉并未来就寝。第二天,苏辙问其原因,赵吉说:“吾将与君游于他所,度君不能无惊,惊或伤神,故不敢。”苏辙问:“您打算到什么地方去?”赵吉回答说:“吾常至太山下,所见与世说地狱同。君若见此,归当不愿仕矣。”苏辙矍然异其言,自此才知赵吉不只是身有奇术,亦是知道之人。

赵吉见到苏东坡之后,发现东坡平易近人,天性豁达,于是就在东坡雪堂住下,这一住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有关赵吉生平事迹,苏东坡早从苏辙此前的书信中知道一些,他也非常想见到赵吉。赵吉的到来,苏东坡是十分高兴的。

赵吉曾与苏辙就人的精神这个问题进行交谈,苏辙亦将此事告诉了东坡。

一日在雪堂,苏东坡与赵吉探讨起这个问题来,旋以《记赵贫子语》为题,写了如下一段文字:

赵贫子谓人曰:“子神不全。”其人不服,曰:“吾僚友万乘,蝼蚁三军,糠富贵,而昼夜死生,何谓神不全乎?”贫子笑曰:“是血气所扶,名义所激,非神之功也。”明日,问其人曰:“子父母在乎?”曰:“亡久矣。”“常梦之乎?”曰:“多矣。”“梦中知其亡乎?抑以为存也?”曰:“皆有之。”贫子笑曰:“父母之存亡,不待计议而知者也,昼日问之,则不思而对。夜梦见之则亡为存,死生之于梦觉有间矣。物之眩子而难知者,甚于父母之存亡。子自以为神全而不学,可忧也哉!”予尝预闻其语,故录之。

以上赵吉与某人的对话实际上是有关修心养性之事。苏东坡在文中所言的“人”即指苏辙,而文末“予尝预闻其语”,即苏辙过去告诉过他。神,精、气、神之神。赵吉判断苏辙神不全的原因是不学道。神全不全可以从梦中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存是亡而得知。物之眩,即万事万物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物之眩”句,是说神不全之人是不能认识到事物的真谛。赵贫子即赵吉。

苏东坡有感于以上对话,认为于己有益,故将其全文记录。

元丰七年(1084)四月七日,苏东坡离黄赴汝,赵吉、参寥相从。按道理,苏东坡与其家眷都可以从黄州乘船沿江而下,但由于赵吉的原因,他打算先动身渡江至武昌,目的是把赵吉托付给兴国郡太守杨绘。

在兴国郡,赵吉喜欢豢养禽鸟六畜,常以一物自随,寝食都在一起。一日被所畜骏骡蹋伤至死,杨绘以棺木厚葬之。

元祐元年(1086),苏东坡与苏辙都被招回京师,有一位四川的僧人名法震来见苏家兄弟,并转告他在溯江至云安的途中,见到一位乞丐,自称姓赵,曾在黄州与苏公相识,并请法震转致自己的谢意。苏轼与苏辙听后,觉得非常奇怪,便仔细询问那人的模样与说话的全部内容。当时,兴国军太守朱彦博之子在坐,归而告其父。其父亦觉疑惑,于是将赵吉之墓挖开,打开棺木一看,棺内空无所有,惟剩一根木杖与两只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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