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我们整整二十年了。
在我心里,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我,呵护着我。每当我遇到困难,精疲力竭,在“坚持”和“放弃”之间徘徊的时候,母亲就会提醒我,“人吃得苦中苦,才能甜上甜”。每当我经受挫折,意志消沉,在苦闷和委屈中彷徨的时候,母亲就会告诉我,“人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
母亲在村里威信很高。直到现在,我回老家的时候,很多老人还常常念叨母亲的好。母亲文化不高,只进过村里的扫盲班。她二十三岁入党,曾担任过村里的妇女主任。在她三十五岁那年,刚生下我不足三个月,由于和社员冒雨“抢场”,落下了肾病病根,离世前一年恶化为尿毒症。后来虽然不当村干部了,但凡是组织安排的事,她事事带头,从不落后,还时常“管闲事”。记得有一年村里集资重建学校,那时我已考上了学,母亲的病还时常吃药,但她还是一下子拿出了一百元。一个本家大娘,大爷吃国库粮,在市里一个大单位当干部,几个哥姐一下学就招工进了城。但爷爷、奶奶、大娘户口还在村里,属于应捐之家。像她这样情况的还有几户。大娘认为自己的儿女都在城里工作,孙子不在村里上学,说啥不愿出这笔钱。那几户跟她相似情况的也攀比着她。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管起了闲事,结果妯娌俩杠上了,母亲说:“将来俺孙子也不会在村里上学!”。最终,大娘很不情愿地捐了款,却也由此和母亲结了怨,直到很多年后才释然。
母亲常说“人没有下过了的力”。她一辈子干活很欺。没病时在生产队干活,同龄的男劳力也不是对手。随着我们姐弟五个陆续来到世上,家里的日子过得越发紧巴。为了多挣工分,父亲辞去了民办老师,到火车站当了装卸工。母亲日夜在生产队劳作,但家里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为了能让我们吃上,她千方百计张罗着。春天,她捋榆叶、大杨叶添兑生活。记得大杨叶很苦,需要用热水泡几天去掉些苦头才能吃。母亲用大瓮淘洗大杨叶的样子,至今还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夏秋天,母亲就到处拾麦子、挛地瓜。
那一年,母亲离家近二十里到我三姨那村挛地瓜,晚上背着几十斤的地瓜袋赶着回家,不知什么原因走进了一大片坟地,怎么也转不出来了。最后,她瘫坐在地上大哭“老天爷,俺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俺有五个孩子!”。这时,不远处忽的亮起了灯。原来坟地旁边是一个村打石的“石窝”,几个社员正在席棚里睡觉,听到了哭声。其中一位还是我家的一个老亲戚,他把失魂落魄的母亲送回了家。
母亲常说“人要行好”。左邻右舍,谁家遭了灾,有了难,母亲都极力帮助。家门口来了要饭的,别人都是撵着走或施舍点剩饭。母亲却是给他们我们正吃的。为此,父亲时常和她争吵。每当邻居、亲戚带着孩子来串门,母亲都乐呵呵的拿出稀罕“吃头”给孩子。那时的我,站在旁边心里直犯急。
母亲常说“人活一口气,人要‘赌气成钢’”,“人没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人只有享不了的福”,一语成谶。母亲年仅六十三岁就被病魔夺去了生命,那时我的生活刚刚起步,正是她即将享福的时候。
母亲走后,每逢节日,我和父亲、妻儿围坐在一起。对着满桌的菜肴,谈及母亲,我常常泪流满面。
母亲,给予我生命、塑造我灵魂的母亲,再也无法回到我们中间,只能梦里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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