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集9.9还是小看他

几乎每部伟大的纪录片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人物。

却不是每个伟人，都能拥有属于TA的伟大影像。

终于。

他，他们，我们，终于等到了——

《最后的舞动》

The Last Dance

“伟大”，一个让所有创作者恐惧的词。

第一次把钱学森搬上银幕的老导演张建亚：拍摄时一周四天被吓醒。

艾什顿·库彻：演乔布斯很可怕。

刘烨演毛主席：第一次演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方向。

《最后之舞》同样面对这样一个问题。

乔丹是谁？

再不关心篮球的人，可能会为科比的逝世惋惜，可能听说过詹姆斯的无敌，库里的神准，姚明的影响力，以及所有历史上曾经“出圈”的名宿。

但只有一个，是所有人确凿的共识：

乔丹——篮球之神。

Sir还记得这样一段故事：

有记者问齐达内，你的成就能和乔丹比吗？

齐达内说：

我根本不能和乔丹相比，他是神，只有马拉多纳的伟大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于是又有记者拿着同样的问题去问马拉多纳。

马拉多纳回：

乔丹是我愿意以一切换取他一张照片的人，与他见面，给他一个拥抱是我的梦想……

这样一个风靡全球的“神”。

怎么拍好一个神？

纪录片上线之初就冲上豆瓣9.9。

在Sir看，这不仅是乔丹光环。

更在于《最后之舞》用行动给出的答案：把他从神坛上拉下来。

配置上，纪录片给出了神级顶配。

制作方：ESPN+Netflix。

一个是全球最大的专业体育媒体，一个是全球最大流媒体。

阵容堪称最豪华。

当年公牛队队员、对手、教练、经理、老板，和那个时代的各大媒体记者、评论员，以及乔丹的父母、同学、各时期教练……

几乎所有你能想到，被这段历史辐射到的人，全请来。

有多少纪录片能请来美国总统？

还一请请两个？

当中公布的影像，也堪称最全，最高清。

于是，你能在纪录片里看到所有经典时刻，那些闪过光的剪影。

比如，那些看文字就让中二少年起鸡皮的话。

1997年10月，芝加哥公牛队受邀前往法国巴黎举办一场麦当劳杯的表演赛。

那一天。

巴黎的报纸在头版封面写下了这句话：

他比教皇还要伟大

还有当年几乎统治NBA，历史级别的拉里·伯德。

跟乔丹第一次在打季后赛交手后，说出的那句经典语录：

那不是迈克尔·乔丹在打球

而是上帝穿着乔丹的球衣在打球

再比如，那些被无数次录入人类体育史的瞬间。

大一，大学联赛决赛，乔丹当着六万名观众投中的绝杀：

1987年，扣篮大赛，罚球线起跳扣篮：

1991年，跨过“坏小子军团”活塞，打败魔术师的湖人队，夺冠后乔丹抱着冠军，青筋暴起的痛哭：

以及最让人心疼的一次。

乔丹带领的公牛队，斩获三连冠，站在世界之巅。

他却迎来人生最大阴影——父亲意外去世（被乔丹球迷杀害）。

乔丹决定退役去打棒球，以完成父亲的遗愿，短暂告别NBA。

1995年，退役两年后回归，当赛季拿下72胜10负的战绩，旷古烁金。

那年夺冠当天，正是父亲节。

便有了让所有球迷含泪的一幕：

Sir作为一个很早就结束篮球生涯的弱鸡，看到这些经典重现，也仍不住热血沸腾。

乔丹的个人经历确实是绝佳的英雄范本。

出生草根的孩子，通过努力，一步步站在世界巅峰。

他有成功，有失败，有迷茫，最终回归本心，战胜了所有不可能。

只要把本尊榨干，辅以调味，就能熬成一锅完美鸡汤。

但《最后之舞》没有这样做。

它定义的伟大，绝不是那件雍容华丽的袍子。

而是，一个人为了穿上那件袍子，浸湿了多少汗水，磨掉了多少血肉，扭曲了多少筋骨。

在乔丹漫长的职业生涯中，纪录片特意选取了一个切入点。

正是它的片名：

“最后之舞”。

可以说，这是乔丹以及他的公牛队，最困难的“至暗时刻”。

时间拨回1997年，乔丹在公牛队生涯的最后一个赛季。

此时，乔丹退役回归后已经拿下两连冠。

当时联盟最好的球员，都曾被他们斩于马下：

帕特里克·尤因，加里·佩顿，卡尔·马龙，约翰·斯托克顿，沙奎尔·奥尼尔，克里斯·韦伯……

但隐患同样严重。

首先是年龄。

根据科学理论，篮球运动员的黄金年龄是28-32岁。

那年，迈克尔·乔丹，34岁。

篮板王丹尼斯·罗德曼，36岁。

二当家斯科蒂·皮蓬，32岁，但因伤病缺席近三分之一赛季。

当打之年已过，后起之秀蠢蠢欲动。

怎么捍卫冠军？

其次，球队内斗。

最严重，当属总经理杰里·克劳斯和主教练菲尔·杰克逊的矛盾。

△ 图为杰里·克劳斯

这也是Sir认为《最后之舞》在第一集就展现出伟大纪录片的潜质：

它没有对历史作任何主观的定论或引导，而是试图还原所有视角，袒露所有繁杂的暗涌，然后开放性地给你反思的空间。

起初，总经理杰里被塑造成“反派”。

有人说，他受不了媒体把所有功劳归功于幕前的球员和教练。

他吃醋了。

有人知道了他和教练禅师之间的矛盾。

说他小气。

有人看到了，乔丹和皮蓬经常在场上场下嘲讽杰里·克劳斯。

认定他是老鼠屎。

但真的是这样？

纪录片同样请出了不同的声音。

NBA虽是体育联盟，它同样是个商业舞台。

总经理的职责，是为老板经营好球队。

所以，他培养新主教，是在未雨绸缪；

他削弱球员的话语权，是企图平衡球队薪水；

他宣扬要交易冠军功臣，是在为可以预见的球队重建抢得先机。

这一切工作，他都得到了当时公牛队老板，和部分评论员的肯定。

谁对谁错？

没有答案。

一段被世人铭记的历史，必然同时承载着厚重的荣誉，和密集的疮痍。

此外，这支公牛队头顶上还有一颗定时炸弹。

斯科蒂·皮蓬。

乔丹在片中是这样评价这位公牛队的二当家的：

没有皮蓬，我夺不了冠

尽管在乔丹的光芒下，皮蓬依然是当时最优秀的球员之一。

然而，最现实的问题来了。

他赚多少？

Sir直接上图：

一个王朝球队的第二人，只拿球队第6，联盟第122的工资，连乔丹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没天理啊。

皮蓬也越来越不爽。

为了逼迫老板修改合同，他选择在赛季开始后进行手术，导致缺席赛季初多场比赛。

这便是97年那支公牛队的尴尬境地。

一方面。

伤病、流言、矛盾、利益纠缠，正逐渐分裂这支冠军之师。

另一方面。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们呆在一起的最后一年，也是他们冲击卫冕三连冠的唯一机会。

冲吗？

还是认命？

历史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公牛队最终回到了正轨。

乔丹再一次，用超乎寻常的水平和意志力，击败了所有年轻的，年老的挑战者们。

把公牛队再一次送上了冠军宝座。

无数人都记录下了1998年6月14日的这最后一投。

公牛战胜爵士，拿下了1998年的总冠军。

然后宣布退役。

而他是怎样做到的？

97-98赛季的更多故事细节，在后面几集里。

因为还未播出，Sir先不剧透。

可是，真的需要剧透吗？

仔细看，《最后之舞》早就给出了答案。

在讲述最后一个赛季的故事时，纪录片不断穿插乔丹的成长过程。

它试图告诉我们——

终点的欢呼，早就被他从起跑线开始写定。

年轻的乔丹，并不出众。

甚至就是个“弟弟”。

高中时没有入选校队，大哭一场。

打篮球总是被哥哥虐，连家人都不看他一眼。

越被看轻，他越不服。

苦练再苦练，球不离手。

打出名堂后呢？

参加NBA选秀，进入当时的烂队公牛。

球员们都无心作战，上场更像打卡上班。

越输，他越怒。

于是作为菜鸟，扛起赢球的重任，最终震惊联盟。

赢球就够了吗？

想简单了。

进入社会，他还要面对前所未有的诱惑。

80年代，队友们都沉迷于妓女和毒品，每天就在酒店开趴。

越混乱，他越清醒。

从此和不良嗜好划清界限。

慢慢，他已经接近联盟第一人了。

似乎足够好了？

越“好”，他越觉得不够“好”。

1997年6月11日，总决赛第五场，公牛对阵爵士的比赛。

赛前，乔丹食物中毒，高烧不退。

很多人会说：

为了职业生涯，为了之后的比赛，休息一场吧。

没有。

全场撑下来，第4节拿下15分，包括最后1分钟那记决定胜负的三分球，全场38分，手撕对手。

哨声结束。

乔丹晕倒在皮蓬怀里。

这就是为什么Sir说纪录片把乔丹，拉下了神坛。

——他有着出众的天赋，却也经历过我们所有人都经历过的坎坷和意外。

一个不小心，他都有可能泯然众人。

他怎么做到的？

Sir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细节：

一场大胜后，队友想和乔丹拥抱庆祝。

他什么反应？

轻蔑地摇了摇头。

对，他也有缺点。

他的武器库中，三分能力一直不强。

他在场上，永远垃圾话不停。

甚至，球场上的乔丹也从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作为队友，要不就被他羞辱，被他鄙视，被他骂哭。

为了目标偏执到底。

但正因为《最后之舞》把光环下的光芒，和光芒下的阴影完整呈现，才更让这个英雄变得立体，变得可感。

这让Sir想起了《灌篮高手》。

这个男孩们的青春神作中，湘北队的原型就是芝加哥公牛。

它没有给出胜利的结局。

却依然感染一代人。

为什么？

因为我们记住的英雄，从不是站在领奖台上的胜者，而是为成功流下血和泪，为赢球不惜被揍扁的他们。

这也是《最后之舞》最让Sir动容的地方。

它告诉你——

伟大的人，不是因为他跟你相差十万八千里。

而是。

即使他跟你相差十万八千里，你还是忍不住想向他靠近一点。

再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