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一个9岁少年以不同寻常的姿势爆红于网络。
视频中的他，动作娴熟，手起刀落间，一条鱼开膛破肚，装袋收钱找零。
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同样跟这个年龄不符的还有他的眼神，冷酷犀利。
这个倔强少年勤劳的背后，是一颗为父母解忧的赤子之心，网友心疼地称呼他为“杀鱼弟”。
网友不知道的是，这位镁光灯下的少年，正努力用自己的双手，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之后每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都是那样的“不堪”。
2013年，网传“杀鱼弟”被父亲家暴，眼睛差点失明。
2018年，媒体又曝出，他跟父亲争吵之后，喝了农药百草枯被送往医院急救。
2019年，父子俩因为打架斗殴被刑事拘留。
据警方的案件统计，孟凡森与家人有过六次的打架斗殴记录。
当年的孝子楷模，为何会变得如此暴戾不堪呢？
难道生活真的如父亲所说：人的命，天注定？
孟凡森8岁之前，是跟着爷爷奶奶在老家生活的。
父母在苏州卖鱼很少回来，他就在两个姑姑家来回“闯荡”。
对于童年，孟凡森回忆起来时，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两个酒窝都露出来了。
“小时候在姑姑家里，天天在河边抓鱼，除了抓鱼就是抓鱼，别的也没事，那时候只想着玩。”
在长辈们眼里，孟凡森从小就内向，很少说话，平时听话又懂事。
作为家里的老大，过年的时候他带着弟弟妹妹拜年、玩。
去叔公（爷爷的亲弟弟）家玩时，老人给他什么吃的都不吃。
到了饭点，孟凡森会带着弟弟妹妹赶紧走。小小年纪的他，装着让人心疼的懂事。
孟凡森小时候也上过两年学，
姑父说当时上的是学前班，比较自由，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他爸妈隔一周打一次电话。
8岁那年，杀鱼弟被父母接去了苏州，因为家里没人带，怕他玩水淹死。
另外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夫妻俩忙不过来，也想让老大照看下弟弟妹妹，同时把老二和老三送回了老家。
到了苏州，孟凡森享受父母天伦之乐的同时，也开始面对生活的蹉跎。
因为贫穷，母亲带着妹妹睡在郊区平房，父亲带着他睡在拉鱼的三轮车上。
孟凡森刚到的时候，正赶上两个月的假期，他天天看着父母杀鱼卖鱼，耳濡目染，懂事的孟凡森开始给家里帮忙。
开学后，孟凡森开始去鱼摊不远的一个民办小学读书，不过，他很不喜欢去学校。
他对学习并没有兴趣，成绩也不好。
在学校，他没有朋友，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他身上的鱼腥味很重，同学们对他敬而远之。
对学校的抗拒也与日俱增。
他开始经常逃学，经常不做作业，上课睡觉也是常事，
就算去学校也不好意思去教室里，而是躲进了厕所。
老师不喜欢他，他也害怕老师找他谈话。
上学，变成了对他而言，一件沉重的事情，他也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里的鱼摊上。
孟凡森作为“杀鱼弟”火了之后，家里生意也比原来好了。
父亲经常带着他东奔西走去参加各类节目，家里的收入好了很多。
但是伴随着名利而来的，更多的是质疑。
媒体和网友纷纷追问：为什么小小年纪的孟凡森不去上学，还要给家里“搞创收”，父亲孟长青是不是在利用孩子赚钱？
2011年，孟凡森父子俩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被小评委当面质问。
当时，孟长青没有说话，孟凡森跳出来解释：是我自己想杀鱼的，因为看到爸爸的手都冻红了，才帮他杀鱼的。
他动情地说，他的爸爸是世界上最棒的人，长大以后不会让爸爸再杀鱼，一定要让他过上好日子。说到最后，父子俩抱头痛哭。
妹妹不明白哥哥是怎么当上网红的，她觉得哥哥杀鱼很正常，他们也会经常帮忙。
父母要养活他们六个，还要供他们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妹妹眼里，媒体的报道有诸多不实。
“杀鱼弟”爆红之时并没有退学，只不过当天没有去学校。
父亲也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对哥哥“冷血”。
2013年，孟凡森因为捡鞭炮炸伤了眼睛，父亲带着他到处求医。
医生建议最好去上海治疗，
父亲便带着他去了上海，花了不少钱，但是最后还是视力受伤必须要戴眼镜。
结果上海回来没几天，为了找到跑去别处玩的三妹，孟凡森丢了两千多元货款。
回家后，孟凡森被父亲痛打一顿，妹妹说，其实没有打眼睛，就打了手臂和下身，
而且母亲也一直护着，其实没有打多厉害。
但是几天后，媒体就收到爆料，说“杀鱼弟”被父亲打伤了眼睛，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连老家的村民都认为孟凡森的眼睛真的是父亲打坏的。
一位市场里的老乡说，其实是很多人眼红“杀鱼弟”家的生意好，抢了他们的份额，才会出现这些谣言的。
另外，对孟凡森的学习，父亲也没有“不管不问”，为了管束他的学习，父母把他送回老家读初中，上了一所封闭式寄宿学校。
但是孟凡森无心学习，只顾着去网吧，结果初二没读完就退学了。
说到读书，孟凡森说，自己当时就不想读书，对自己在这方面彻底失望了。
现在，他觉得很遗憾，因为识字少，路牌他都认不清。
孟凡森家有六个孩子，在这个异乡之地，一家八口就靠着一个鱼摊过活，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
除了孟凡森，其余五个孩子都是在鱼盆里长大的，夫妻二人要照顾摊位生意，根本没有时间照看孩子。几个孩子能够健康长大实属不易。
有一年冬天，老二不小心掉进了鱼桶里，差点被淹死。
老六刚生下没多久，母亲忙着生意实在顾不上她，就把她放在空调房里待了48天，结果得了空调病，等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
“别人都说，谁家孩子像你们孩子受那么多罪。”
母亲提起来也很难受，但是孩子那么多，出门睁眼就是钱，他们不拼命干活不行。
因为卖鱼，孟凡森一家人都晒得一样黑。
父亲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捞鱼，冬天零下十多度，河面结冰，河里的水齐胸深，他的手都冻僵了，杀鱼的时候因为没知觉砍到了手指，顿时血流如注。
为了省几块钱医药费，妻子拿感冒胶囊里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硬是用布缠住了伤口。
几个孩子跟孟凡森一样，虽然在上学，但是都不爱上学，是学校里的“坏孩子”。
长期的精神压力和身体过度支出下，孟长青的脾气很是暴躁。
孟凡森渐渐长大了，也越来越压抑。
辍学后，他每一天都是伴着鱼腥味和忙碌度过的。
从早上四五点钟一直忙到晚上八点。
他说，自己长这么大一个真心的朋友都没有，以前有什么心事跟母亲说，但是母亲太忙了，弟弟妹妹平时上学，他无人可诉，只能一件件憋在心里。
母亲从小大家就对他说，你是老大，就应该多付出一些，他看着最小的妹妹，想着，
什么时候她长成自己这么大，就可以放手了。
但是眼看着父亲因为劳累经常腰疼，母亲又被查出肾炎，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至于家里为什么会生了这么多孩子，其实父母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他们都太明白孤单的滋味了。
其实，相比孟凡森，父亲孟长青的童年更加不幸。
14岁时，他的父亲干活时不幸被大树砸死，年仅41岁。
家中的顶梁柱轰然倒塌。
孟凡森家的老院子，是他的爷爷一手盖起来的
母亲带着她和弟弟去投奔舅舅，租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子，靠摆摊卖烤山芋和烙春卷皮为生，天冷，每天他们都要烧煤球炉。
大年初一早上，从朋友处回到家的孟长青，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家里浓烟滚滚，弟弟已经没了呼吸，母亲生死未卜。
他赶紧求救，母亲因为抢救及时挽回一条命，而弟弟，则被草草埋葬。
经此打击，母亲回了老家，并很快改嫁。
得知消息的孟长青匆匆赶回叫回来了母亲，可是没几天，母亲又走了，孟长青怎么叫，母亲也没有回头，后来干脆直接断了联系，再也没有消息。
孟长青，成了被放弃的孩子。
17岁那年，孟长青找到了对象，一个跟他有着相似经历的苦命人，也是父亲早逝，母亲改嫁。
两个泡着苦水长大的年轻人，在冰冷的现实世界里，拼命抱团取暖。
孟长青很能吃苦，两个人种地不行，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河里摸鱼虾，为了多挣点钱。
冬天最冷零下十摄氏度，河面结的冰两三厘米厚，他舍不得买防水连体衣，穿着秋衣秋裤就下水了。
撒好网，他就穿着湿衣服在岸上等，等收网后骑摩托车回到家，头发上都是冰碴。
那几年，他无数次夜里独行，抹黑营生，艰难求生的同时，也留下了身体的后遗症，30岁就开始犯关节炎。
婶婶回忆，那时候，自己十七岁的小儿子放寒假，过去给孟长青帮忙。
下雪下雨都在户外蹲着，小儿子没吃过苦，哆嗦着过了一二十天，就回来了。
她说孟长青跟自己的孩子不同，他没盼头，吃得了苦。
父亲的路，孟凡森不想重走一遍。小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不信父亲常说的那句：人的命，天注定。
但是长大后，他才发现，在现实面前，他的想法就像泡沫一样，一触即散。
水产市场里，生意并不好做，除了辛劳，还有同行之间的摩擦。
在孟家长辈看来，父子俩脾气都很暴躁，而且俩人互相看不对眼，经常发生口角。
有一次，孟凡森去送货差点碰车，双方发生了肢体冲突，父亲知道后就带着人过去打了对方，孟凡森很高兴。
在孟长青看来，儿子打打架很正常，他自己以前就经常打架闹事，以前还因为打架进了看守所，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并不想儿子重蹈覆辙。
孟凡森对这样的生活越来越绝望，他悄悄地买了一瓶百草枯。
2018年7月31日，因为鱼摊生意，17岁的孟凡森与另一家水产店老板娘发生了纠纷，父亲接到电话后跑过去骂了他，老板娘也骂他，很多人围观。
他气不过跑回了家，结果到店门口又被妈妈指责，连邻居都在说他。
父亲站在一边也不停地指着他骂，孟凡森终于忍不住，跟父亲打了起来。
被拉开后，他哭着说，不是我的错，你们都说我.....
没多久，孟凡森就喝了百草枯自杀。
家人吓坏了，赶快送医院抢救，父亲慌了神，医生叫他去拿药拿单子，他都找不到方向......
孟凡森中毒14天后，经过治疗才脱离生命危险，
孟凡森说，住院的那段时间，他很快乐，因为终于被理解了。
百枯草事件一年后，父子俩再次出现在媒体面前，是因为打架斗殴被刑事拘留。
这位小“网红”以后的路会如何？他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吗？没人知道答案。
其实，一如十几年前他爆红于网络，孟凡森从不喜欢被围观的生活。
外界世界对他粗暴的打量让他极为不舒服，他渴望改变自己的生活，只是有些事情脱离掌控，输赢不由自己决定。
没有上过学的他，对自己十年的青春记忆没有太多的词藻可描述，只是不停在说父亲常说的那句话：人的命，天注定。
原生家庭的桎梏，凭借他一人之力，无法脱离。
童年的伤痕，需要一生去治愈。
文|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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