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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教我们如何面对死亡

又是清明雨上,今年谈论生死有些格外难受。北野武的那句“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可能你已经听了太多次,但对“死亡”的重视仍是人类要继续学习的长久命题。在艺术创作中,“死亡”是永恒而深刻的,艺术往往教我们坦然面对或诚恳准备。艺术从不轻视“死亡”,但“死亡”也绝非我们要谈论的终点,死亡是另一种重生。今天,我们在艺术创作中敬畏死亡,也感知生命。

如果我死了

▲ If I Died,2020

尽管生活在北京的艺术家孙原和彭禹因疫情无法到场,但他们的“如果我死了” (If I Died)新展正由常青画廊在罗马 St. Regis 酒店举办。展览名取自他们的一件里程碑式的同名作品,最早曾在 2013 年展出,放在疫情当下再次回顾,希望能让人重新审视死亡。

这件作品灵感来自彭禹的母亲胡秀琴,在与女儿沟通死亡的对话中,胡秀琴认为善良的人死后会去天堂,希望自己逝世后能成为天使,或自由的大鸟,手握花环,在丹顶鹤的陪伴下择地而生,择林而栖。

在胡秀琴看来,死亡是一种恐惧心理,人在绝望的时候不会恐惧死亡,恐惧的人往往对生活还有热爱,对人世情感仍有留恋。

这些想法后来被女儿做成了大型的雕塑艺术品,其中有些还是真正的鸟的标本。胡秀琴今年已经 80 岁高龄,不论最后是否去到天堂,女儿都已替她完成了关于天堂的想象。

每年的这个时候,不少人难免会想起家中已故的老人,怀念的心境与清明雨季不无两样,在艺术的世界里,他们或许都已脱离了人间桎梏,飞往自己描绘的天堂。

走进死亡中

达明安·赫斯特(Damien Hirst),这个将福尔马林与动物尸体创作得淋漓尽致的艺术家,可能是当代最爱创作“死亡”的知名艺术家。

1992年,伦敦Satchi萨奇画廊举行了英国年轻艺术家(Young British Artists,YBA) 群展。YBA这个名词从此诞生,正式成为当代艺术最重要的流派之一,而达明安·赫斯特就是流派中的领军人物。

在萨奇的赞助下,达明安·赫斯特花6000镑在澳大利亚捕获了一条鲨鱼,共花了50000镑制作成他的第一件福尔马林尸体作品——《生者对死者无动于衷》(The Physical Impossibility of Death in the Mind of Someone Living),一条保存在充满甲醛的玻璃柜中的鲨鱼从此让达明安·赫斯特声名大噪。

关于这幅作品的意义,达明安·赫斯特诠释的很少,他仅因“鲨鱼够大能吃人”而选择了以鲨鱼为主角。但作品名称却给人无尽遐思,关于生死、共情的讨论,人类应该能展开不少。此后,它将“死亡”的艺术延续下去,又陆续制作和切割了很多动物的尸体。

1993年,达明安·赫斯特第一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展出的作品是《母子分离》(Mother and Child Divided) ,一对母牛和小牛各自被切开放置在不同的装有福尔马林的容器内。除了面对死亡,我们还能在作品中感受到解剖死亡。这个作品也让达明安·赫斯特获得了1995年的特纳奖。

1994 年,他又单独创作了小牛《The Prodigal Son》。

1996 年,牛的尸体被切割成了 12 份分开放置,这幅作品名为《Some Comfort Gained from the Acceptance of the Inherent Lies in Everything》(获悉万物内在形态后之欣慰)。参观的人可以在每一块装置间任意游走,近距离欣赏,仿佛穿梭在死亡之中,这样的震撼远胜过一具动物尸体所带来的。

当肉体的消亡和生命的流逝被放大到眼前,死亡给人的冲击也会更加复杂,反过来可能会加深你的生命的感悟。

▲ The Word, 1996

▲ In His Infinite Wisdom, 2003

▲Love's Paradox (Surrender or Autonomy, Separateness as a Precondition for Connection.), 2007

▲ Cock and Bull, 2012

逝者如风

克里斯蒂安·波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是法国当代概念艺术家,纳粹迫害犹太人的记忆在他童年岁月中模糊又深刻,这使得他成年后的艺术作品大多在生命、死亡与记忆中探索,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独特且重要的,但每个人都会消失,大部分人过了两代便会被遗忘。”

1990 年的作品《The Reserve of Dead Swiss》是一件以四十二幅摄影肖像为主体的装置,不同年龄的男人、女人和孩子均在其中。这些照片并不是什么艺术肖像,而是从报纸上的讣告中盗用而来。每张照片都被框起来,像祭祀似的放在架子上,顶部夹着相框的电灯将光照射到所呈现的肖像上,让人看清楚他们的模样。照片在三排搁板上按一定间隔排列,每排都布满了带状的浅色布料,有刺绣图案装饰其上。

这些报纸上的讣告照片印刷质量极差,也没有任何纪念性的文字,一个人的过往似乎在死亡时就被抹煞了。Boltanski用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为失去身份的逝者重新举办了一次纪念仪式,死亡不该成为被忘记和轻待的理由。

1996 年,Boltanski又为无名的逝者举办了一场葬礼——《Les tombeaux》(墓葬)。与蜡烛的传统宗教象征相一致,昏暗的灯光让人类专注思考生存的脆弱性和死者灵魂的永恒。四周布满的镜子则会让观展者看到自己,Boltanski希望用观展者的肖像反射代替纪念死者。“我对着我的脸照了一面镜子,以便看着我的人看到自己,因此我消失了”。

近年来,Boltanski偏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放置艺术作品。智利的阿塔卡马沙漠天空澄净如水,是世界最佳观星地点,不过也曾是皮诺切特时期大量政治犯的葬身之地。Boltanski 在这片土地上放置了800个日式风铃,按照出生那晚的星象图排列悬挂于金属支架上,无数渺小的亡灵随风起舞,逝者如风。参照路边悼念亡者的纪念碑,他将这件作品命名为《圣地·智利》。

▲《圣地(魁北克)》(局部),加拿大,2017

在日本丰岛、死海沿岸,以及魁北克的奥尔良岛,他重复着这样的行为。人迹罕至的地方不会有人来打扰这些“亡灵”,只有自然会将他们再次带走。

▲ Animitas(Small Souls),2015

Boltanski 在这些地方拍摄了很多影像,等待所有的风铃消失后,影像将成为它们唯一“活”过的证物。

一场花逝

如果说人的一生够长久,花的短暂一生则更能让我们感受生与死的流转。去年,设计工作室Intertrend和Daikoku Design Institute大黑设计研究室联手,利用自然真花、光照设计和AR 互动技术打造了一场“The Art of Bloom”花开的艺术展览。盛开与死亡在更广阔的时间线上也只是一瞬之时。

科技使人们对生死的思考有了更多视觉、听觉之外的感受,展览中植入的传感技术使得装置可以获取到观众的体温信息,根据温度呈现出花瓣雨、灯光和声音的变化,打开观众多层次的感官体验。

沉浸在倾泻而下的白色花丛中,变幻的灯光也只是花朵绽放又消逝的陪衬,感悟到自然生物转瞬即逝的物哀也许才是此刻冥想的主角。在谈论死亡的艺术中,这件大型装置再美妙不过了,一场花瓣雨浇灌着我们对生与死的新态度。

放大对死亡的恐惧

死亡的恐惧就像空气一样难以捉摸,当把死亡放大到一定体积,使人不得不直面各种细节时,感受可能更为深刻。

在 2017 年维多利亚三年展上,来自澳大利亚的超写实雕塑艺术家 Ron Mueck 用100个巨大的玻璃纤维骷髅头组成自己的装置《MASS》,堆满了房间,震惊了全场。这些骷髅头与孩子等高,宽度相当于 2 个成年人,走到近处你能清晰看到骨骼的凹陷程度与表面的细节,空洞的双眼、断缺的牙齿,一切太过真实,若非体积过于巨大,可能会让人忍不住展开恐怖的联想。

事实上,这个装置的灵感正是来自现实的悲剧,藏于巴黎地下墓穴的六百万具遗骨,以及近代发生于柬埔寨、卢旺达、斯雷布雷尼察和伊拉克等地的大屠杀事件都是Ron Mueck的灵感来源。Ron Mueck借由这件作品向我们展示出一个令人忐忑的当代社会——结局就在眼前,却不得不保持从容与体面。这次对死亡的忧郁探索,也是Ron Mueck在超现实主义雕塑方面的又一次实践。

“在这成堆的人类遗骸中,我们有幸认识自己。这些头骨和我们一样,他们就是我们。”

死亡微缩模型

这些微缩模型很明显和我们熟悉的那些可爱、有趣的画风不一样,它们出自日本的遗品整理士小岛美羽之手。小岛美羽的工作,多是帮助那些一人独自在家死亡而长期未被发现的亡者收拾住处与遗物,每年她需要清洁370间这样的独居死亡房间,利用业余时间,她通过微缩模型复原了其中的一些。

满地的污垢,弥漫着血迹的浴缸,惊恐绝望的宠物猫,墙上的“对不起”留言,甚至整屋堆成小山的垃圾,这些独居死亡房间并不美妙,人们选择性地忽视了孤独死的社会现象,但这样的案例早在 2000 年就已被报道过。小岛美羽认为,“问题不只是死亡,而是尸体被发现之前的时间长短,这些案件真正的悲痛就在这里。死亡随时可能到来,这不是我们可以计划的。但是这些人与亲友和社会之间的联系太少了,以至于数周甚至数月后才被发现。”她试图通过还原这些并不美观的悲伤场景,来让大家关注到孤独死这一社会问题,一个人的死亡从来不是单方面造成的。

在小岛美羽少年时期,因父亲酗酒,父母分居,她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太好。父亲突然脑中风离世,她为独居的父亲整理遗物时,却还是免不了为亲情的离去而遗憾悲哀,小岛美羽回忆起这段往事,“一旦这个人走了,你会发现什么都做不了。在那个时候,你才会意识到这个人对你有多重要”。

你会给自己定制一口什么棺材?

印象里,半截入土的老人们常常会提前为自己打好一口木棺材,备好身后事,年轻人对此往往是忌讳的。但在非洲西部的加纳,不论男女老少都会提前给自己定制一口棺材,这些棺材造型奇异,能让人生最后一程也走得异彩纷呈。

在加纳人的想法中,“人活一世,最后的奖励就是死亡”,因此诞生了专业的棺材造型师,一位名叫Seth Kane Kwei的木匠在当地最为出名。第一口奇异的棺材是偶然诞生的,当年Ga族的老酋长因为贩卖可可发家致富,便委托Kwei为自己制作一把可可形状的轿子,然而还没等轿子完工老酋长就离世了,为了完成他的心愿,Kwei突发奇想把轿子改成了棺材。后来他又为亡妻制作了飞机形状的棺材,此后订单如雪,每个人都希望能带着挚爱的心愿去往另一个世界。

Kwei在1992年去世,他创办的棺材造型工作室仍在营业,后来的门面担当成为了17 岁就来学艺的Paa Joe。现在,他是加纳首屈一指的棺材艺术家。人们相信,也是因为他,加纳棺材才得以走向世界。

▲ Paa Joe,真名Joseph Ashong

通过网站、媒体的宣传,Paa Joe的棺材从加纳走向了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纽约布鲁克林博物馆,再到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英国导演Benjamin Wigley还为他拍摄了一部电影,片名就叫《Paa Joe & the Lion》。前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前美国总统吉米·卡特和比尔·克林顿都曾光顾他的棺材铺。

2004 年的时候,Paa Joe打造了一个球鞋迷们的身后天堂——Air Max 95 棺材。鞋型、色彩、细节都尽力还原,乍看之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潮牌的艺术雕塑。这只“球鞋”2018 年的时候还在柏林的 Mixed Pickles 展览上展出过,而要睡进里面也是一件不菲的事,大概要花费 15,000 欧元,也就是人民币 115,000 元左右。

Paa Joe的每个作品价值都高达数千英镑,成为了加纳人最奢侈的纪念品,在西方世界,人们也将这些棺材看作一种艺术形式,“你总需要用某种方式提醒自己和他人,死亡并非生命的终点,而是新的开始。人们会在来世继续生活,所以他们必须走得风光出彩。”

艺术地保管回忆

想象一下,这是一家什么店?

看上去似乎和我们之前写过的不少买手店装修风格相仿,花店?家居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一家位于伦敦 Chiswick 社区的殡仪馆。

手写字体的店名,白色的主墙面,蓝色的边框点缀,让人很难相信这家店和艺术没有关系。但店铺老板奥利弗·佩顿(Oliver Peyton)却没想搞什么艺术噱头,仅仅是切身感受就让这家殡仪馆艺术起来,“在我的父母死后,我意识到这个行业所提供的选择十分有限。人们其实没有机会用属于他们的独特方式来纪念逝去的亲人。”我们习惯了用黑白去敬畏死亡,但也让太多生前的温暖回忆被扔到一旁。 Exit Here 的诞生,正是为了打破了生与死的禁忌,让人更坦然面对死亡,将温情留住。

这不是一家艺术画廊,装修却处处可见店铺老板的艺术审美。被用来取代黑白的蓝黄配色温情得像不动声色的挚友,给你空间倾诉悲伤,也给你肩膀兜住眼泪。曲面的墙壁和拱形的大门都营造出柔和的氛围,希望能帮生者唤起美好的回忆。

骨灰盒与棺材也被设计成了“艺术品”,棺材采用环保和可生物降解的部件,甚至还根据人类进化得更宽的臀部进行了特别调试。花纹和颜色都可以定制,对美的追求不会因生命的结束而停止。

墓园还是画廊

死亡并不轻松愉悦,但在罗马尼亚Maramureş的Săpânţa小镇里却有一座“快乐墓园”,Cimitirul Vesel墓园的英文是Merry Cemetery,被译为快乐墓园,也叫甜樱桃墓园。这里没有我们见过最多的冰冷石碑,逝去的人被埋葬在木制的墓碑下,每一块墓碑都雕上了画,并且用鲜艳明亮的颜色粉刷。死亡在这里似乎变得光鲜亮丽。

其实最开始,人们的离世在这里也被看做是非常严肃的事情。转机出现在1935年,当地艺术家木匠Stan Ioan Patras开始雕刻墓碑,几十年内,小小的墓园里就出现了数百块这种装饰性的墓碑。这件事他一直坚持做到 1977 年去世,之后他的徒弟Dumitru Pop继承了“事业”。现在,村里有人死去,家人就会找到Dumitru Pop,让他制作彩色的墓碑。他把橡树板刷成蓝色,镶上花边,画上一副描述死者的画,附上一首短诗。画成什么样和诗写成什么样全都由 Pop一个人决定。

除了视觉上的艺术性,关于逝者的诗也非常有意思,在参加完三天的葬礼后,村民们会聚集在酒吧中边饮酒边讲述逝者的故事,这些故事就被Patras写成了简短的诗句,然后刻在橡树制成的板子上。有的歌颂着生死,有的却诙谐幽默,“就在这沉重的十字架下,沉睡着我那可怜的岳母。要是当初她再多活哪怕三天,躺在这的就会是我,而她会在我的墓前把这碑文颂读。”

如今,这座快乐墓园已经作为一个露天的博物馆和观光胜地对公众免费开放,它用愉悦的方式去呈现死亡,也许走到其中灵魂也会轻一些。

在我死去之前我想要____

有些对死亡的思考却是由经历过的痛苦换来的。2009 年,华裔艺术家Candy Chang失去了一位对自己很重要的亲人,长时间的悲伤和抑郁过后,她意识到我们平时总是不自觉地逃避去讨论死亡,但生命变化莫测,没有准备过的“再见”很可能就再也不见了,我们对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东西也许还不够重视,她要从此改变。

2012 年,在新奥尔良一处废弃的房屋外,她钉上了一面巨大的黑板,黑板上是密密麻麻重复着的“Before I die,I want to____”,任何路过的人都可以拿起一支粉笔,反思死亡和生命,并在公共场合分享自己的个人愿望。

这是一道人生的填空题,答案是内心最深的渴望。到第二天,整块黑板完全被填满,并且还在不断增长:在我死去之前,我想要看到我的女儿毕业,摒弃一切不安全感,让我的妻子回来,告诉我的母亲我爱她,赚取一份宜居的工资,跟随我童年的梦想,再抱一次她……

每隔一段时间,Candy会和朋友把黑板上的答案擦掉,让更多的人有机会面对这个问题去思考。几个月后,房子被卖出,黑板被拆除,但这个沉甸甸的问题和答案已经在人们心中留下注脚。

后来,Candy 把这项活动扩大到新奥尔良其他社区,直到最后跨越了6个大洲,60多个国家,一道填空题,变成了一次心灵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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