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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人终其一生都在弥补童年的缺失

01 至亲的缺席

米开朗基罗与母亲的缘分很浅,他出生时,因为有一名比他只大十六个月的哥哥也在襁褓中,需要哺乳,母亲只好把小米开交给奶妈抚养。

奶妈住在距离佛罗伦萨不远的小村庄塞提纳诺,丈夫是一名石匠,整天敲打石头,叮叮咚咚,小米开最早的生活记忆就是奶妈家石头敲打的声音。

他长大以后,终日与石头为伍,成为伟大的雕刻家,他常自豪地说:我是吃石匠家的奶长大的。

小米开的母亲无法抚养他,之后却又陆续生了三个孩子,一直到一四八一年,小米开六岁的时候,母亲才过世。

近代的精神分析学常以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童年时母亲的缺席来解释他们艺术创作领域对女性的态度,或潜意识里性倾向的特征。

近代精神分析学是否准确解读创作者的内心世界,或许还有争议。

达芬奇与米开朗基罗在性倾向上都是同性恋者。

米开朗基罗为这些俊美而有人文教养的男性如德·卡瓦里耶塑像、写诗,留下一封一封美丽动人的书信,但似乎从未有过真正的接触,仿佛他宁愿陶醉在自己激烈的爱的狂涛中,而不愿意接触到现实中爱的幻灭,他的恋爱是典型的“柏拉图式”的爱情。

但无可否认,无论达芬奇或米开朗基罗,一种希腊异教式不分性别的爱,的确成为他们重要的创作动机。

然而,在米开朗基罗的雕刻中,几乎完全无视女性美的存在,他在作品中极少数处理女性的肉体,例如《黎明》或《夜》,仔细检视,这些“女体”事实上都是以男性粗壮雄强的肉体为基础的转化。

精神分析介入创作领域的解读是近代的事,或许还有许多争议之处。

依据近代精神分析学的说法,达芬奇因为母亲缺席,不断在绘画里寻找完美的女性,相对而言,现实中的女性也就对他失去了“完美性”。

02 直面时代的勇气

一八四〇年十一月十四日莫奈生于巴黎,他的父母都是第二代在巴黎定居的居民,从事一般社区杂货店的生意。

莫奈出生时与童年时代法国的文艺现象,被广义地归纳为“写实主义”。

“写实主义”很显然是用艺术表示对“现实”“真实”的关心。

十九世纪四十年代主流的法国官方沙龙流行着对古代希腊罗马诗意抒情的回忆,画家的画作常常是躺在海洋波浪上的维纳斯美丽的女性裸体,与“现实”无关,也与“真实”无关。

巨大的工业革命改变了社会结构,城乡差距日益扩大,劳资矛盾日益严重,青年一代不可能继续陶醉在学院主流的抒情唯美美学中,纷纷在创作里介入全新的社会议题。

写实主义运动里除了库尔贝、杜米埃之外,另一位重要的人物是巴比松画派的米勒。

米勒出身于法国西北诺曼底省的一个农民家庭,他在二十岁左右离开家乡,前往巴黎画画,艺术学院毕业。

一度试图以人物肖像与裸女画成为职业画家的米勒,最终离开巴黎,前往农村。

以画笔歌颂土地,歌颂自然,歌颂人的劳动,歌颂农民在艰难生活中的生存,为写实主义找到抗争以外的另一条宽广的大路。

莫奈在四岁以后随父母迁往诺曼底哈佛港定居,一直到十九岁才离开。

莫奈的童年、青少年时代,都在诺曼底度过,所以他与米勒最早的土地记忆是非常相似的。

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一直到一八七四年米勒去世,正是莫奈从诺曼底到巴黎开始创作绘画之时,莫奈的敢于创新,敢于挑战传统,敢于叛逆主流学院官方的评审,都与他成长过程中一些前辈的努力有关。

米勒去世的一八七四年,正是莫奈《日出印象》展出的那一年。

《日出印象》是当年官方沙龙美展落选之作,莫奈不惧评审权威,大胆展出落选作品,被无知媒体记者依其画名讽刺为“印象派”,误打误撞,开创了美术史全新的一页。

03 为了回忆去放逐

高更的母亲艾琳,显然受到了母亲弗洛拉的女性主义及共产主义思想的影响,她与高更的父亲克洛维的恋爱与结婚都印证着两个家族的革命血统与自我放逐的传承。

高更的父亲克洛维,是法国十九世纪《民族报》的政治记者,许多资料都显示了这名记者的反威权与刚直不阿的个性,他在一八四八年的法国政治变迁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克洛维当时担任报纸的总编辑职务,不断抨击独裁政权非法的揽权与滥权,他在报纸的社论上揭发拿破仑·波拿巴称帝的野心,因此遭受巨大压力与迫害。

一八五一年,克洛维带着妻子和刚三岁的儿子、四岁的女儿远渡秘鲁,试图逃过政治迫害,也希望在秘鲁继续办报,鼓吹革命,抨击独裁者。

克洛维的理想无法完成,他在远渡秘鲁的路上染患重病,在穿越麦哲伦海峡时血管瘤破裂,不治而亡,留下妻儿,埋葬在异乡的法明那港。

而童年的高更因为父亲政治上的被追害与自我放逐,在南美的秘鲁度过了他最早的童年。

在晚年的回忆中,他具体地描述着在秘鲁度过的童年时光的点点滴滴。

童年的画面只是一幅一幅图像,没有标题,也没有说明,但或许比所有的文字书写都更具体真实。

高更在一八九〇年凭借回忆画了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画像,或许,那段流亡异乡的岁月是高更永远忘不了的美好记忆。

 

一八五四年,高更随母亲回到法国,回到了父亲的故乡奥尔良城,开始接受正规的法国天主教传统教育。然而,高更再也忘不了远在海洋另一边的异乡与异教文化,他注定了要再次出走。

三岁到六岁的记忆似乎成为高更一生寻找的梦境。

此后高更在艺术创作里只是不断尝试“复制”他的童年的具体梦境。

那些神秘不可解的从古老印加文化传衍下来的图像语言,像一种符咒,像一种瘾,成为他血液中清洗不掉的部分。

高更终其一生只是想逃离白种人的世界,他憎恶教会学校的规矩,憎恶学校的制服,憎恶法语的优雅文法,憎恶教士们虚伪的笑容与礼节,憎恶主日的烦琐仪式,憎恶白种人自以为是的文明中空洞的装腔作势。

他迷恋着流浪,迷恋着异乡,迷恋一切荒野异域的肉体与原始,迷恋那大片大片走不完的茂密丛林,迷恋那有种动物体味的女性肉体。他说:我要画出文明社会失落太久的蛮荒肉体的奢华。

文章来源:蒋勋《艺术美学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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