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为型,火为性
高粱的血性,大麦的骨质
装入陶罐,装入瓷瓶
酒啊!……
饮酒仰望长天,饮酒醉卧大地
把我们的命运,融入浓酽的酣冽
化为自心而发的狂放
让酒,浇灭体内燃烧的水
让酒,点燃体内如煤的情
走出来,我们是光洁的酒罐
走回来,就是煮酒的大甄
二
酒!母亲的乳汁
总也,饮不饱喝不足的我们
一次次,吮破母亲的乳头
我们便是
手执大刀的玉米
身怀绝技的燕麦和高粱——
疯狂地占据人生
一茬,一茬
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孩子
就这样,日夜拼杀于母亲的襁褓之中
酒 !酒!酒!酒的家园呵
无论我们,是不是你的好儿子
你!永远是我们的好母亲
三
这就是我们酒的家园
无所谓流浪,无所谓归宿
水穷云起的天空下,我们就是
一只朝天敞口的酒杯——
坚硬之杯壁,是不倒的江山
厚厚的杯底,就是这深沉的土地
敦煌的舒袖飞天,曾侯乙编钟
都是我们酒后吐露的真言
布达拉宫,九龙碑壁
都是我们酒后的狂歌劲舞
我们以野火烧不尽的生
以春风吹又生的死
醉在酒的家园!醉意微醺中
隐隐望见盘古开天的大斧——
一斧子下去,便开出一个
宏广邈远的棋盘,芸芸众生的棋子
四
我们奋进过河
更尽一杯,西出阳关
我们醉卧沙场
羌笛悠扬,琵琶轻弹
胡天八月,飞雪中的我们
醉里挑灯,在更大的醉里看剑
出塞的昭君
牧羊而归的苏武
放逐自己的张骞。家呵
——酒的家园
让我们佐以下酒的,是
鲜艳的毒蘑菇,斑斓的罂粟花?
还是!还是!
大地的辽阔,神秘莫测
五
清纯如酒的我们
只懂得一醉方休。一次次
用如火的酒,浇灭苦津的乡愁
不考究为谁而战。但我们清楚爱——
爱我们酒气飘香的家
醉不回故里,醉死在哪里
哪里就是我们温馨的酒窖。连苍天
也是我们背出背进的日月
酩酊的灵魂呵,何须要求一个
马革裹尸把乡还
是谁,把我们类以生存的家
搅得日夜不宁
是谁,把我们的犁具和镰刀
在我们的麦田和高梁地,铸成了
割肉吮血的前沿
不要再偈拜残堡和废宫了
那是我们酒后,乱扎的稻草人
不要再去敬仰
千年长鹤,万年寿龟。
那只不过是我们
不经意唾弃的一口痰
还是跪拜这
连云接天的炊烟吧
那才是我们家园不倒的酒旗
真真的家
就在我们酒精的心里
人间的酒坊,在心与心之间
平和而温暖
六
纯粮纯水的酒,流经千年
流在我眼里,有一种疼疼的酸
透过这,来自内心的酸痛
我不再醉心于
渴饮匈奴的怒发冲冠
我不再醉心于
烽火连天的雄关赤壁
而今,印在我心野的是:
捧着家园,奔波于荒野的李清照
怀着家园,立在江心的屈原
背着家园,宁肯被历史砍掉膝盖
也不下跪的司马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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