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感热病是“关乎死生之大病”。对于伤寒病的侵犯途径,缪希雍不从皮毛侵入论述,而提出其与瘟疫之邪均从口鼻而入,认为口鼻为肺胃之门户,“手阳明经属大肠,与肺为表里,同开窍于鼻;足阳明经属胃,与脾为表里,同开窍于口,”“凡邪气之入必从口鼻”。正因为其认为邪从口鼻而入,故他认为伤寒之病及瘟疫之病以阳明证为多见。而阳明之经又不同于其他之经,“阳明多气多血,津液所聚而荫养百脉,故阳明以津液为本”。缪氏主张在治疗上应当以清润为原则,清其邪热,护其津液为首要。对于太阳病的治疗,缪氏主张用羌活汤(羌活、前胡、甘草、葛根、生姜、枣、杏仁),具体用药则避开了麻黄、桂枝,而重用羌活,这充分体现其因地制宜的用药法则。但若冬季严寒,寒邪偏盛时,缪氏于加减法中又可酌加麻黄,充分体现其灵活应变的思想。至于羌活汤中加用葛根,是因缪氏认为伤寒瘟疫阳明病证多见,故治太阳病时要顾及阳明。
缪氏治病,十分重视脾胃,认为脾胃之气是人身之本,应当注意保养,反对任意损伤。缪氏对脾胃的认识,强调了肾对脾胃的生养作用,并自制脾肾双补丸(人参、莲肉、菟丝子、五味子、山茱萸、怀山药、车前子、肉豆蔻、橘红、砂仁、巴戟天、补骨脂)以健脾益胃。他对脾胃认识的另一特点,则在于其处方用药具有特色。比如,其调理胃气,常用人参、白扁豆、山药、莲肉、橘红、灸甘草、大枣以补益脾胃,药性平和而不温燥,同时还多配伍石斛、沙参、麦冬、白芍、砂仁、麦芽等甘润清灵之品,使其补益脾胃不温不燥不滞,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其创立的方剂如肥儿丸,方由人参,芜荑、使君子肉、橘红、黄连、甘草、红粬、麦芽、砂仁、白茯苓、山楂肉、滑石、莲肉、扁豆、青黛组成,就体现了甘而流通,补而不燥的用药风格。
对于脾胃病证的治疗,缪氏认为如饮食不进,食不能消,腹胀,肢痿不用等病,不能仅仅责其为脾胃气虚,还应认识到往往是属脾阴不足之证。他说:“世人徒知香燥温补为治脾之法,而不知甘寒滋润益阴之有益于脾也。”因此,对脾阴不足之证另立补脾阴之法,药用石斛、木瓜、牛膝、白芍药、酸枣仁为主,佐以生地黄、甘枸杞、白茯苓、黄柏等品,以酸甘柔剂作为补脾阴之原则,已超脱出《伤寒论》麻子仁丸的用药规范。缪氏于脾胃论证中,虽继承李杲及前贤诸家之说,但更有自己的特长。盖脾主升而胃主降,脾为阴脏而胃为阳腑,一般治脾宜温宜升,治胃宜润宜降,已为医家所习用。独缪氏认为温燥之品虽可健胃除湿,但多用致伤津液,而选用甘平柔润之剂,并提出酸甘柔剂以养脾胃,对后世叶桂创养胃阴之法,用药柔润清灵,颇有影响。
治血三法
血分之病亦三:即血虚、血滞、血热妄行。对于血证,缪氏立补血、清血凉血与通血三法。 补血之法适用于血虚之证,治宜甘寒、甘平、酸寒、酸温之品,药如熟地黄、白芍药、牛膝、炙甘草、酸枣仁、龙眼肉、鹿角胶、肉苁蓉、甘杞子、甘菊花、人乳等。
血热则宜清血分之热,凉血,法当用酸寒、苦寒、咸寒、辛凉之品,药如童便、牡丹皮、赤芍药、生地黄、黄芩、犀角、地榆、大小蓟、茜草、黄连、山栀、大黄、青黛、天门冬、玄参、荆芥等,适应于由血热而表现的痛肿、疮肿、鼻衄、牙龈肿痛、舌上出血、舌肿、血崩、血淋、月事先期、热入血室、赤游丹、眼暴赤痛等。
瘀血内停则宜通之,须以辛温、辛热、辛平、辛寒、甘温之品,或佐以咸寒软坚,药如当归、红花、桃仁、苏木、肉桂、五灵脂、蒲黄、姜黄、郁金、三棱、延胡索、花蕊石、没药、蟅虫、干漆、自然铜、韭汁、童便、牡蛎、芒硝等,适用于发热、发黄、肿痛、结块癖积等病症。
吐血三要
缪氏又十分重视气血之间的关系,尤其重视气逆、火升和血溢三者之间的联系。其观点突出反映于他的吐血三要之中。缪氏针对肝不藏血阴虚火旺引起的出血症提出吐血三要:
一为:宜行血而不宜止血,血不行经络者,气逆上涌也。行血则血循经络,不止自止。
二为:宜补肝不宜伐肝,养肝则肝气平而血有所归,伐之则肝虚不能藏血,血愈不止矣。
三为:宜降气不宜降火,气有余,便是火,气降火自降,火降则气不上升,血随气行,无溢出上窍之患矣。反对一派降火,苦寒伤脾,化源告竭,统血无权,后患无穷。
治气三法
缪氏认为,气血是维持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物质、既不能亏虚、又不能留滞不行、更不能妄动、否认就会生病。故气分之病,不出气虚、气滞、气逆三端,治之之法及所主之药,亦不外补气、破气和降气调气三法,不可混淆。
气虚则用补气法,药如人参、黄芪、羊肉、小麦、糯米之属。
气滞则应用破气法,适用于年壮气实气机壅滞之实证,药如积实、青皮、枳壳、牵牛等。
气机失和则宜调其气,气机上逆则宜降其气,调气药如木香、沉香、白豆蔻、缩砂、香附、乌药之属;降气如紫苏子、橘皮、麦门冬、枇杷叶、芦根汁、甘蔗,甚则降香、郁金、槟榔之类,适用于呕吐、呃逆、咳喘、痰饮、血症等。
缪氏对于气血病症的论治十分精辟,后人常常将其抄置案头,以便背诵熟记。其独特的经验,至今对临床仍有指导意义。
肝藏血而性疏泄,血病则脱亡而不守。未脱之先,温气虚亏,凝瘀不流。瘀少则结积而不下,瘀多则注泄而莫藏。凡便溺流漓,崩漏不禁,紫黑成块,腐败不鲜者,皆阳虚而木陷,血瘀而弗容也。
盖木性善达,水土寒湿,生气不达,是以血瘀。木郁风动,疏泄不敛,是以血脱,而肺血之脱亡,较多于肝。肝血下脱,则遗泄于便溺;肺血上流,则吐衄于口鼻。以血在下焦则宜升,而既升于上,则又宜降。降者,肺之所司,缘肺金主收,收气盛则血降,收气不足,则血涌而上溢也。
而肺血之上溢,总由阳明之虚。以血秉木气,但能升而不能降,升而不至于上溢者,恃肺金之善敛。肺金之收敛者,胃土之右转也。
血盛于肝脾,而虚于肺胃,其脱于便溺,则由肝脾之寒,其脱于口鼻,或缘肺胃之热。而阳衰土湿,中气颓败,实为脱血之根。若专用清凉滋润,助阴伐阳,以败中气,人随药殒,百不一生。此非血病之必死,皆粗工之罪也。
肝主藏血,凡脏腑经络之血,皆肝家之所灌注也。血以温升为性,缘肾水左旋,则生肝血,肝血方生,而已抱阳魂,故其性温和而升散。实则直升,虚则遏陷,升则流畅,陷则凝瘀。
盖血中温气,化火之本,而温气之原,则根于坎中之阳。坎阳虚亏,不能生发乙木,温气衰损,故木陷而血瘀。久而失其华鲜,是以红变而紫,紫变而黑。木主五色,凡肌肤枯槁,目眦青黑者,皆是肝血之瘀。而肝血不升之原,则在于脾,脾土滞陷,生气遏抑,故肝无上达之路。
肝脾不升,原因阳衰阴旺,多生下寒。而温气抑郁,火胎沦陷,往往变而为热。然热在于肝,而脾肾两家,则全是湿寒,不可专用清润。至于温气颓败,下热不作者,十之六七,未可概论也。
血瘀之证,其下宜温,而上宜清,温则木生,清则火长。若木郁而为热,乃变温而为清,而脾肾之药,则纯宜温燥,无有二法。以脾陷之由,全因土湿,土湿之故,全因水寒。肾寒脾湿,则中气不运,是以太阴不升。水土湿寒,中气堙郁,君相失根,半生上热。若误认阴虚,滋湿生寒,夭枉人命,百不一救也。
肺藏气而性收敛,气病则积聚而不散,而肝气之积聚,较多于肺。肺气积聚,则痞塞于心胸;肝气积聚,则滞结于脐腹。
盖气在上焦则宜降,而既降于下,则又宜升。升者,肝之所司,以肝木主升,生气旺则气升,生气不足,故气陷而下郁也。而肝气之下郁,总由太阴之弱。以气秉金令,但能降而不能升,降而不至于下陷者,恃肝木之善达,肝木之善达者,脾土之左旋也。
气盛于肺胃,而虚于肝脾,故肺气可泻,而肝气不可泻。气积于胸膈右肋,宜泻肺胃以降之;气积于脐腹左胁,宜补肝脾以升之。此化积调气之法也。
达郁汤:桂枝三钱 鳖甲三钱,醋炙焦,研 甘草二钱 茯苓三钱 干姜三钱 砂仁一钱
煎大半杯,温服。
治积在脐腹左胁者。
肺主藏气,凡脏腑经络之气,皆肺家之所播宣也。气以清降为性,以心火右转,则化肺气,肺气方化,而已胎阴魄,故其性清肃而降敛。实则顺降,虚则逆升,降则冲虚,升则窒塞。
君相之火,下根癸水,肺气敛之也。肺气上逆,收令不行,君相升泄,而刑辛金,则生上热。凡痞闷嗳喘,吐衄痰嗽之证,皆缘肺气不降。而肺气不降之原,则在于胃,胃土逆升,浊气填塞,故肺无下降之路。
肺胃不降,君相升炎,火不根水,必生下寒。气滞之证,其上宜凉,其下宜暖,凉则金收,暖则水藏。清肺热而降胃逆,固是定法,但不可以寒凉之剂,泻阳根而败胃气。盖胃逆之由,全因土湿,土湿则中气不运,是以阳明不降。但用清润之药,滋中湿而益下寒,则肺胃愈逆,上热弥增,无有愈期也。
下气汤:甘草二钱 半夏三钱 五味一钱 茯苓三钱 杏仁三钱,炮去皮尖贝母二钱,去心 芍药二钱 橘皮二钱
煎大半杯,温服。
气统于肺,血藏于肝,而总化于中气。胃阳右转而化气,气降则精生,阴化于阳也;脾阴左旋而生血,血升则神化,阳生于阴也。精未结而魄先凝,故魄舍于肺,气魄者,肾精之始基也;神未发而魂先见,故魂舍于肝,血魂者,心神之初气也。
气,阳也,而含阴魄,是以清凉而降敛;血,阴也,而吐阳魂,是以温暖而升发。及其魂升而神化,则又降而为气,魄降而精生,则又升而为血。盖精血温升,则蒸腾而化神气,神气清降,则洒陈而化精血。精血神气,实一物也,悉由于中气之变化耳。
火金上热,则神气飞扬而不守;水木下寒,则精血泄溢而莫藏。故补养神气,则宜清凉,而滋益精血,则宜温暖。
气秉辛金清凉之性,清则调畅,热则郁蒸,畅则冲虚,郁则滞塞,滞塞而不降,故病上逆。血秉乙木温暖之性,温则流行,寒则凝瘀,行则鲜明,瘀则腐败,腐败而不升,故病下陷。
气滞之家,胸膈胀满,痰嗽喘逆,半缘上中之虚热;血瘀之人,紫黑成块,杯碗倾泄,多因中下之虚寒。下寒则肺气之降于肝部者,亦遂陷泄而不升;上热则肝血之升于肺家者,亦遂逆流而不降。此气血致病之原也。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