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

老胃病又犯了，大刚说秀水某个老中医病看得好，说他去年在那里看好了胃病，我慕名也去了趟秀水。

老中医家在秀水东街，距秀水镇繁花酒店约二百来米。不算难找，但初次前往也打了多次电话，还问了两位路边行人。原因是老中医没挂门牌，他是在自己家里坐诊。而老中医家的房子，与周边的住居又没有太大区别，唯一的“招牌”，是某个病人为了便于再访把一个红袋子挂在老中医家门前的道树上，只是那个红纸袋子并不大，也并不显眼，却依然成了老中医电话里指导病人就医的标志。

其实细心的人会发现，比那条红袋子更鲜明的，是老中医家门前停放的各种牌号的车辆，甘A的，陕D的，宁B的……这些各地慕名而来看病的患者的车辆,更像是无形的招牌。

老中医总在自家门楼侧的三间偏房里会诊，三间偏房在老中医家居的前院，虽然有连通院子的后门，但关锁后门之后，老中医家的内景却依然像谜一样，患者们唯一感兴趣的是老中医，老中医家临路的偏房门若未上锁，就证明老中医在坐诊。

推开诊室虚掩的门，面对一个屋子男女老少，老中医是主角，也是唯一的主角，其它人都是患者及患者的家属。

七十八岁的老中医，灰白的碎发很短，但很整齐，一件老棉袄有些旧，有些卷，外面未套罩衫，棉裤上也没有套体面的外裤，多少有点不修边幅，更像一位老农民，但除了脸上淡淡的老人斑，老中医的肤色仍然红润，与不错的精神气头对应的，还有他言语神态里表现出的耳聪目明，是超乎年龄的优秀。

病人一个接一个，有来复诊补药的，有慕名新来问诊的，老中医总是先搭脉，二三十秒间即停，搭完右手换左手，同样时间很短，就开始告诉病人的病症，脑梗或是腰椎盘突出；气血不足间内分泌失调；或者说病人脾胃不好，肝脏也不好……除了搭脉，个别患者老中医也会看看舌苔。

老中医叙述病人的病情的时候，也会诱导病人补充。对患有多种疾病的患者，老中医会征询或指导病人先治一种病，说他开的药只能调理一种病，只有一种病好的差不多了，才能调理另一种病。老中医说的很认真，病人总唯唯诺诺，认可着他说的安排。老中医说吃完他的药病就好了，病人就笑着连说好。老中医说吃了他的药，这个孩子的精神会好起来，记忆力也会大大增强。家长和孩子就都露出开心的表情。老中医就在这种沟通与问诊中写处方，

老中医写处方写的很认真，写的很规范，尽管处方单都是A4纸十字撕开的白纸条，但当他写成了处方，就显得有板有眼。老中医的字带点隶书的味道，有些扁平，却极尽工整，写成了行是行，列是列，整整齐齐，完全不像某些大夫天文字符般的“医生体”，他写的荆芥就荆芥，陈皮就陈白，15g就是15g,清爽而秀丽，有病人拍药方，老中医也不介意，有人要找之前的药方，几个月前的，他也会拿出打包的整整齐齐一叠叠处方单。

老中医开处方有个特点，一是方剂简单，基本都是六、七味，开一百个单子，也鲜见有上十味药的，二是剂量小，一味药大都开10g,最多不超15g,一般都开10天的量，即一个处方开10付，远方的患者要求一次带20付、30付，他也会尊重患者的要求，甚至开出60付的常用药。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老中医不挂招牌，不设医馆，病人的问诊电话却时不时打进来，电话是几十块钱的老人机，老中医一边开处方，一边接电话，接电话都是按免提键，能听到的都是问病的，问路的，问老中医在不在的，老中医一边解答，一边接待着一个又一个推门而入的求诊者。

一张白纸条，一张处方，一张最少10付，也有20付、30付的，一会儿就二、三十个处方，

处方最上面一行是病人的姓名和日期，旁边会标注治什么病，诸如标个“胃”字，“肾”、“脑”、“气血”等，下面就是药名和用量，后面再标注多少付，也不签名，就已算开完。

二、三十张处方叠放在一起，就有了些厚度，老中医就暂停问诊开药方开始算价，他桌台上的老算盘很老旧，加加减减，别人也看不懂他怎么算，但10付药的价格基本都是100-110元。算完了，各个处方上多了一行药价，他就开始收费，收费也收的很仔细认真，一张张辨真假，捏了又捏，看了又看，还不忘用紫光灯照照水印，等一叠处方药费全收完了，老中医这才锁好收钱的抽屉开始给病人抓药。

老中医的中药材都是医药公司送上门的，他的诊室里也没有药柜，一包包的中草药都码放在他桌台后的墙角。老中医对着处方，拿一包称一样，用手抓到戥子的铜盘里，转倒进桌上的小塑料盆里，病人就很熟套的接过他的药盆，在旁边的一张方桌上，在十片摊放的X光片上，把药再分成小份装袋，各人都知道操心自己的。

老中医墙角的中草药只有二十来袋，也就是二十多味中药，一个药方用六七种，治百病也就用这些药，但用过的人都说管用。老中医用戥子称药，基本都是一把抓，每抓一把放进戥子的铜盘，戥子的星杆都翘的老高，他顺手就装进小塑料盆递给分装的患者，极少补减，似乎那既定的数量都成了随意。

一批取了药的病人匆匆离去了，一批等待许久的患者又开始接受问诊，老中医不急不燥，不瘟不火，问他名，只说他姓李，问他以前在哪里上班，只说在杭州的一家医院，老中医没有过多的时间回答别人的问话，唯从患者说谈中约略听到，老中医的三个儿女都在城里生活的很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