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某，男，40岁。
主诉阳痿3年，疲软不坚，难以进入，曾自服六味地黄丸4个月，罔效。刻下肢冷汗出，腰膝酸软，眠差易醒，偶有心悸，便秘，2-3日一行。舌红苔白，舌下瘀，脉濡。
R：
附子12g 干姜9g 炙甘草9g 党参30g
山茱萸10g 龙骨20g 牡蛎20g 磁石30g
丁香3g 丹参10g 瓜蒌20g 薤白6g
43°白酒30ml（自备）
7剂
医话：
勃起功能障碍是西医的病名，中医称阳痿。西医男科是从上世纪70年代以后才开始快速发展的，此前只对阴茎、睾丸和精子有简单的认识，研究和治疗都远不如中医源远流长，但阳痿一词在有些场合说出略有不雅，所以我常用西医的叫法，或称ED（Erectile Dysfunction）、义弟。
本病是男科常见病，我将其分为痰湿困脾、湿热下注、肝气郁结、瘀血阻络、脾胃气虚、肾阴亏虚、命门火衰和惊恐伤肾八个证型，如果不能对症下药，那么治疗就是无效的，还有可能反受其害。本例病人是命门火衰证，但他自行用了肾阴亏虚证的药，自然无效。我所接触过的阳痿病人多病在肝胆，而选此命门火衰证为例，是因此前应无医家以破格救心汤治疗阳痿，而病人服后诸症得减，是为特例，故述于此。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阳痿是肾虚所致，所以六味地黄丸、金匮肾气丸、五子衍宗丸卖得很好，很多带有“鞭”、“参茸”、“补肾”之类字样的保健品更是大行其道。以前的人生活条件差，阳痿、不育多是虚证，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现代人还往往贪酒嗜肉、滥用滋补，所以阳痿属肾虚者十之一二，属实证者十之八九，中医治病也要与时俱进，不能墨守成规。
其中痰湿困脾者多为脾失健运、湿邪内蕴、囚困脾土，脾主肌肉，痰湿困脾则形体肥胖、四肢乏力、宗筋疲软，可予二陈汤加减。曾治一此证者，用二陈汤加地龙、僵蚕、牛膝各10克，两周后显效。
湿热下注证者多为湿邪内蕴、郁而化热、下注宗筋，多有阴囊潮湿腥臭，可予龙胆泻肝汤加减。
肝气郁结证者多为肝失疏泄、气滞郁结，多有情志抑郁、梅核气、胸闷等，王琦教授认为这一证型在阳痿患者中最为常见，可以用他的疏肝振痿汤（柴胡12克、枳壳10克、杭白芍15克、白蒺藜20克、合欢皮20克、丁香6克、蜈蚣2条、乳香6克、九香虫10克、炙甘草6克）或疏肝益阳胶囊（蒺藜、柴胡、蜂房、地龙、水蛭、九香虫、紫梢花、蛇床子、远志、肉苁蓉、菟丝子、五味子、巴戟天、蜈蚣、石菖蒲）。
无论是疏肝振痿汤还是疏肝益阳胶囊，我们可以发现里面都有很多活血药，气血不畅、阻于宗筋脉络，亦可致阳痿，当瘀血阻络为主证时，多有刺痛，舌有瘀点，舌下络脉瘀张，可予血府逐瘀汤加减。
以上四种俱为实证，若单纯脾失健运，无湿热、痰湿之象，即为脾胃气虚证。经筋以气血为本，气血得脾胃运化水谷之精微，所以说阳明主宗筋。若脾胃气虚，失却健运，则宗筋失养，多有疲劳乏力、少气懒言、食少纳呆，可予九香长春饮。此方见于《王琦男科学》，书中未写明剂量，我用此方时定为九香虫10克、蜂房10克、党参10克、黄芪10克、白术10克、茯苓10克、泽泻10克、山药10克、白芍 10克、桂枝6克、炙甘草3克。其中九香虫健脾益胃、兴阳起痿为君，故用量独重。蜂房10克是王琦老师的常用量，有人说蜂房10克超量了，《药典》上的上限是5克，但我手上的教材写的是12克。淄博市中心医院孙立亭教授在《蜂房的临床研究与应用现状》一文中写道，蜂房水煎剂的用量至15克时，无明显毒副反应，用至49克时，个别患者出现胃部灼烧感或呕吐，与甘草同用可减轻此副作用。
肾阴亏虚证多见潮热盗汗、咽干颧红、失眠多梦等，我常予国医大师路志正教授的沙苑清补汤：沙苑蒺藜12克、莲子肉12克、芡实12克、生龙骨21克、生牡蛎21克、川黄连3克、大生地6克、栀子3克、麦门冬9克、五味子6克。此方既固肾水，又息心火，砍离既济、心肾交通。此证还可以用中成药六味地黄丸，此方补泻结合，配伍得非常好，但丸药起效较慢，需持之以恒。有的书上把左归饮定位肾阴亏虚证的主方，我认为是不合时宜的。左归饮去掉了六味地黄丸中的两泻，适用于纯虚无火者，但当下肾阴亏虚者多伴有虚火内扰，六味地黄丸已是底线，岂可不用丹皮、泽泻。
命门火衰证多见肢寒畏冷，可予寒谷春生丹。本例病人阳虚寒盛、命门火衰，我先想到四逆汤，眠差易醒，我便想到龙、牡，再加上参、萸敛气止汗，是不是有点像破格救心汤。破格救心汤里还有磁石和麝香，其中磁石安神养肾，配伍丁香是治疗阳痿的对药。磁石镇益真精能守，丁香纯阳走窜善行，二者搭配则精充气畅、神秘阳兴。磁石是矿物药，易耗伤胃气，但我们有30克党参，且随症加减，自是无虞。麝香功在开窍醒神，本例病人无需使用。
李老的弟子李洪渊大夫用破格救心汤时常加丹参，常合瓜蒌薤白白酒汤，而本例病人偶有心悸，舌瘀络张，正好加丹参活血通脉；患者大便数日一行，瓜蒌仁润肠通便；薤白通阳行气，是治疗胸痹之要药。患者家里有43°的红星二锅头酒，我嘱每次煎药时加一小杯同服，三钱杯一杯约为15毫升，当然是在不开车的前提下。患者再见到我时，说自己最明显的改变是消失已久的晨勃又出现了，而且腿也不那么凉了，大便稍有改善，但还是不能一天一次。此效果已出乎我之意料，此方名为破格救心，并非破格治痿，除了加一味丁香外，未出李氏师徒的化裁，但治疗阳痿的效果显著，可见中医的精髓是辨证，不可拘泥于病名。我没有把破格救心汤作为我治疗命门火衰证的主方，是因为破格救心汤纯是温里一派，大补命门之火，但缺少补阳之品。温里药、补阳药各有所长，不可相互替代。寒谷春生丹既有温里之附子、肉桂，又有补阳之杜仲、仙茅、巴戟天等，更为全面。
惊恐伤肾证多行房时受到惊吓，或平素胆虚易惊，可予宣志汤，此外伴侣的配合也很重要。
此外，关于西药万艾可，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是大力抵制的。他认为阳痿是身体出现偏颇后的一种自我保护，使用药物强行令其勃起，是在透支自己。犹如病马跑不动了，主人不去医治，而是猛施鞭打使之快跑，不死何待。马死了还能够另换一匹，器官坏了就不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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