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窗竹帘半卷雨
4月13、14两日,雨又来。而我把这两天,全部渡过在黄岳画院中最具文艺风情的观古亭内,不知晨昏,多数时间都是人迹杳杳后独自待在那里,为我的小四条屏埋头苦思,无暇凭窗,却是听饱了雨。
观古亭是画院主人杨林老师的命名,我更觉得它应该叫做榭。画院展厅西侧是一片明清风格的古典园林,石桥曲水,碧树如烟,原木长廊内壁,森然在目的是画院主人收藏的几十块明清时期的碑林,院内看似不经意间散落的奇石胜物,件件都有着几百年的历史,不事张扬,不动声色,低调厚重,暗合着主人的风格与品味。
观古亭在长廊拐角处,依荷花池而建,亭下半是石板半是绿水,清幽无比。平时,这里是画院主人的书房,四面都是精美镂花的木窗,彰显着古老徽州文化——“三雕”的神秘和雍容。
这个水榭并不大,根雕茶台,红木画案,碑拓木刻,即便地面上随意摆放的一两个木墩,红木钱匣,也都是几十年上百年的老物件。但你千万不要,凭窗而立,尤其是在暮春的小雨中,竹帘半卷时——
暮春小雨涓涓汩汩,在这间静谧的院子里流烟滴翠,尽管湿寒清冷,你还是无法拒绝缓缓推开雕花木窗,在它一声低低的吱呀中,在若有若无的曲声里,在随意半卷的竹帘下,凝望一池碧水的极度美好。
我就是这样的,无法拒绝。
于是这两天,无论水榭里人来人往,还是人迹罕至,无论晨,还是昏,也无论开了窗的雨天,是多么的清冷,我都在这里,细细画我那一组四条屏,谁也不理,哪儿也不去。
那张尺幅不大的高丽纸,是杨林老师送我的,舍不得只画一幅,思量再三,裁成了四个小小的长条,心里还不知道如何下笔,先裁好一组纸——这是我逼迫自己出整组作品的方式。
于是这两天的由晨到昏,再到夜,我把自己囚在水榭,囚在雨声沥沥的竹风帘影中,彻底迷失。
环视水榭不知道多少遍,“观古”、“存神养寿”、“墨缘”,三幅全部画过,竹帘全卷半卷、多半卷全部画过,藤节灯台全部画过,木墩,条凳,木钱匣,木窗格,卷帘的每一根麻绳,甚至每一根麻绳缠绕的结,全部画过……
春天新生的竹,夏天飘零的花,秋天夜来霜,冬天妖艳的雪,以及背景中虚淡的白墙黛瓦徽式符号,最让我心折的,还是四条不同方式扎起的绳结,它们惊艳在四季的画面中,冷艳的瓷青在春夏炫目,魅惑的朱膘在秋冬妖娆,这四组绳结,将成为我最心疼的至宝,谁都不给。
谁都不给。
2018/4/16 21:00 文/ 杜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