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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届“香公杯”乡愁诗文大赛初选入围作品||戴振福《乡情如酒 》散文


乡情如酒

作者:戴振福

秋收或是年节下,大多时候我会去岳父家。每次到岳父家,总会抽空到附近的地里转转,望一望故乡的方向。故乡在岳父所在村的正西面,相隔不到十里,中间要路过两个村庄。

八年前,母亲和父亲相继亡故,原来居住的旧屋就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两年之后,忍痛把凝聚着父母心血和承载着自己少年时光的旧屋卖掉,延续了几百年家族的香火从此画上了句号,像是一棵大树被砍断了根须,内心有一种剧烈的疼痛。走在岳父家的田地上,仿佛走在并不遥远的故乡的土地上,似乎依稀还能望得见家乡上空随风摇曳的炊烟,还能听得见从家乡的方向传过来的亲切话语。

每次回县城,我都要绕道回故乡一趟,其实,已经早已无“家”可归了。但驾驶着汽车在村庄寂静的街道上穿过,轻轻地沿着曾经熟悉的乡间小路走过,看一看阳光下的村庄,望一望微风里的田野,心中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仿佛父母并没远去,还在身边。

家乡那一望无际、连绵起伏的庄稼有时会让我联想到大海,尤其当燥热的南风从将要成熟的麦穗上滚过时,金色的麦浪波涛汹涌,远处的村庄就像一艘大船,航行在金色的海面上。这个时候,天空瓦蓝瓦蓝,麦子金黄金黄,一蓝一黄,油画般漂亮。有时,空中会飘过几朵白云,姿态各异,像是客串的演员。在麦垄麦畦间,飞来飞去的,不仅有轻捷灵巧的小雀,还有张着双剪尾的燕子。早晨或是黄昏,有人会在田间或地头走走看看,搓一枚散发着清香的麦穗,拔掉藏在麦稞里的杂草。这些身影中,曾经有父亲那熟悉的身影。

家乡的土地上种植着庄稼,庄稼像是田野的衣服,一年四季变换着不同的颜色,又像是一帧帧的画卷,斑斓锦绣般地展开。一望无际的庄稼,时常是寂静无声的,除非风雨来临,才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尚有锄草、施肥的活计,农人和牛的移动,打破了田野固有的安宁,但是现在,即使这样的活动也已变得十分稀少了。不是庄稼成熟收割的季节,满地满洼蓬蓬勃勃的庄稼是很难看见主人的身影的,因为主人很忙,忙着在完成在他看来另一个更有意义的追逐。

我小的时候,放学后呼朋引伴,经常来到这片土地上剜菜,割草。地里的野菜钻出地面,先是象一颗颗开在地上的小星星,几天的功夫就能长成杯口般大小。在我们的眼里,野菜是分了等级的。上等的为曲曲菜、次之的为阳沟芽、蒲公英(俗称婆婆丁)、再次之为马齿菜、青青菜,至于消暑苗和独流酸那是排不上等级的。挖野菜的时候,我们当然专门捡等级高的挖,有时为了争到“上等菜”不惜动手“抢夺”,因为等级高的菜不仅鹅、兔子等一些动物喜欢食,人也是能吃的。

在村子西边,一南一北,各有一幢废弃的砖窑,俗称南窑、北窑。在远处看,南窑已经塌陷,外形像是一座小山,北窑尚且完好。有时,剜菜、割草之余,会爬上窑顶,挥舞着镰刀,眺望远方,仿佛爬上了高高的山巅,在小小的胸襟里竟有一种升腾的感觉。离窑不远,由南向北,蜿蜒着一条水沟,平时,沟是干涸的,只有到了雨季,才有水在流淌,记得那年雨水最大时,沟里的水已漫过了河岸。

后来,我们家的地就在砖窑的附近,父母的汗水曾流淌在这片土地上。记得在一年的秋天,正值秋收时节。正午的阳光仍然热得出奇,年过六旬的父母正在收玉米。他们先是把玉米锤一个一个的掰下来,集中成堆,然后装入纤维袋内,再一袋子一袋子背到地头,晌午的时候,装车、拉回家。整个过程说起来并不复杂,但要完成却要付出很大的艰辛。仅说掰玉米锤这一道工序:用手紧紧攥住玉米锤,向下用力一拽就可把玉米锤掰下来,很简单。这样的动作,微微的用力,别说大人,就是孩子也能完成,而且有时孩子还会觉得很有趣,掰一个,再掰一个。但是,如果接连不断地掰起来,那将是一项很累的庄稼活。在一人多高的玉米间穿来穿去,脸、胳膊上早已被多绒毛的玉米叶拉出道道血口子,一出汗疼痛难忍。由于持续用力,胳膊、肩膀隐隐作痛。密不透风的玉米地内,没有一丝风,又累又热,再加上饥渴, 要多难受有多难受。等我赶到时,正看见母亲背着一袋子玉米锤往地头走。看见我,笑了笑。我从母亲肩上接过袋子放在肩上,母亲嚷道:“别,别,你干不了这活。”“我怎么干不了?没事。”当时,我已24岁,参加工作已经两年,可父母总是把我当孩子,重活、累活仍不让干,怕累坏了。“给你。”我回头一看,母亲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梨,举到我的面前。“吃吧,天热,怪渴的。”“不渴,我刚才在家喝了水。”我知道母亲一上午也不见得喝次水,梨也舍不得吃。看到母亲又黑又瘦的脸上淌下的汗水,我忍了又忍,才使眼中的泪水没有流下来。玉米啊,金黄色的玉米,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多么象父亲、母亲这样的人啊!

麦子、玉米、大豆、棉花、绿豆,曾是这片土地上的主角,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用自己的生命之姿装饰着这片土地,为人类奉献着自己的生命。父母这辈人甚至往上的祖先对这片土地是情有独钟的,他们把这片赖以生存的地方作为自己人生的舞台,把生活的希冀、人间的幸福都寄托于此,用汗水、泪水、坚忍不拔的毅力精心构筑着心中金碧辉煌的大厦。

古老的村庄像是一粒种子,在遥远的过去撒在了这片土地上,几百年来,就慢慢生息繁衍、生长壮大、演变传承。

两、三千人的村庄面积并不算大,多说也就一、二平方公里的样子。东西长,南北窄,一前一后两条东西方向的街道、三条南北方向的道路将整个村庄分割开来,古老的村庄还是比较规整的。听老人们说,过去村边建有村围子,设有东门、西门。所谓“村围子”:是指围着村庄筑起的高墙,当然是用来防御的。与此有关的有两件事:一是当年燕王扫北时,“土围子”高大坚固,明军没有攻破,村内百姓免遭生灵涂炭。一是太平天国那阵儿,我的曾祖父就是在土围子上巡逻时中箭身亡。两条街道俗称前街、后街。在村庄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条大约二百余米的道路将前、后街连接起来。这个位置向南,是我小时上学的路。这个位置向西,二十余米的北侧是大队部的所在。而现在,由于位置的特殊性,它又成为了村里集市的中心。

我家在村子的西部。沿前街右拐,穿过两条狭窄、冗长的小巷,再向西一拐就到了。依稀记得,整个村庄这么狭窄、冗长的小巷四条,村子西部两条,村子东部两条。我上学时要穿过村子西部的那两条。开始,看到这窄窄的小巷,会联想到电影中的某一画面——城市中的皱褶;一个偶然的机会,读了著名诗人戴望舒的《雨巷》后,就自然地与其联系起来,特别是在下雨天,但从来没有遇到过撑着油纸伞结着愁怨的姑娘。

沿着后街,在村庄的中部和东部,分别栽种着一棵槐树,如盖的树冠有两间房那么大。槐树的实际年龄不晓得,也曾问过老人,但没能得到确切回答,给人的印象却是很久远的,尤其对我们孩子来说。其实,在我们这一带,村中栽有槐树是很普遍的。据说,这是古代明朝时,先民从山西洪洞县迁徙而来时的标志,来此立庄,先栽种上一棵古槐作为标志——也许这是可信的。邻村就有一古槐年代还要久远得多,几个人合围方能怀抱的树干早已中空,捉迷藏的孩子能从树洞内钻进钻出。俗话说,树老也能成精。曾有一段时间,附近村落的人络绎不绝地突然来此古槐下膜拜,说是古槐显灵了。不过,像是一阵风很快就刮了过去。但是,我们村的两棵槐树却是无此殊荣的,因为它们尚且年轻,还未修成正果,还没有产生让人敬畏的仙气。但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一天,我回到家乡却意外地发现两棵古槐不见了。我很是震惊。不知是何人何时把生长了几十甚至几百年的古槐送入了另一个世界,更不知道这伐树者抱着什么目的怀着什么心境,是为了钱吗?不得而知。倘若如此,那可真是短视了,短视得令人心痛。两棵古槐沐浴了多少次早晨的阳光,又被多少次春风吹拂?

前街与后街相比,前街是村子里最“繁华”的所在。沿着前街,在村庄的中心区域,由西向东依次为:大队部、供销社、卫生所和幼儿园。

大队部在我心里是很久远的。打记事起,就知道大队部的威严和所在,“被揪斗”的人、偷东西或是犯了事的人最后都会被带到大队部的。大队部六间北房,现已几经整修。房前,是宽敞的院落,有台上和台下之分。依稀记得小的时候,房前和院落周围是种了数棵绒花树的,毛茸茸红艳艳的绒花由绿叶托出,煞是好看。但因为大队部特有的、与生俱来的威严性,对于美丽的绒花,我们只能在上学或放学路经大队部门前时,在远处眺望,丝毫不敢近前。大队部是村里不同时代的“舞台”,刚记事时各式各样的群众大会,改革开放后热热闹闹的老戏演出,难以忘怀的露天电影,现在年节下青年人喜爱的歌舞,都是在这个地方上演的。

供销社是离人们的生活最近、最亲切的地方,吃喝衣食须臾不能离。我曾在这个地方买过糖果、柿饼子,还有橡皮之类,但次数是很少的,大多的时候只是看看,睁着渴望的眼睛,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因为那时家中经济条件实在不好。有一次,在供销社的地上,我竟然拾到过一张半斤的粮票,当时,我高兴的真是不得了,至于后来这张粮票怎么处理的我是忘却了,但兴奋的心情过了许久才在我心里散去。其实,除了偶尔按照父母的吩咐去供销社买点日用品以外,供销社对我的吸引力是散放在供销社柜台上的信件。那时,村里与外界的交流是通过信件来完成的。很早的时候,大约在“文革”之前,我的表哥——母亲的侄子,因生活所迫闯了关东——在辽宁海城一带落了脚。表哥与母亲的之间的感情就是靠书信联系的。当从一堆信件中发现了我家的信,就会一把抓在手里,然后举着信蹦蹦跳跳地回到家,把信交到母亲手里,像是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任务似的。所以,每当送信人骑着绿色的大摩托从我们跟前跑过去时,我们就会从后边玩命地追,从来不怕掀起的尘土脏了身脏了脸,甚至觉得那时大摩托后边冒出的燃后的汽油味儿那么好闻。

至于卫生所和幼儿园,我是不愿意去的。去卫生所,总是在得病之后,屋里那奇怪的药味儿已经让人讨厌至极,难以忍耐的是可能还要打针,尖尖的针头滴着药液。我虽自觉还是个“堂堂的男子汉”,但看到比刀子还要尖锐的针头,内心仍有几分惧怕。还好,每次都还能故作矜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完成任务,没有辜负陪伴的父母、医生的鼓励和期望。幼儿园(那时称育红班)也不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幼儿园的阿姨对我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我本分老实,从来不调皮捣蛋,学习也是名列前茅,但是我非常看不上阿姨对待调皮捣蛋孩子那种恶狠狠的样子,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电影里对待穷人同样恶狠狠的地主婆。后来才知道,我想多了,两种形象的人是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而且,再后来,这位幼儿园的阿姨远嫁了北京,因为她的丈夫虽是本村的却在北京当兵,许多年后转业留在了那里。

我们村里的“老戏”在附近是出了名的。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之前,“老戏”是什么我是懵懂不知的,在小小的头脑里只有《红灯记》、《智取威虎山》这些样板戏和《地雷战》、《地道战》、《南征北战》这些故事片,直到有一年,电影演了《花木兰》、《杨门女将》等等,才知道有“老戏”之说。我们村有演“老戏”的传统,剧种称“哈哈腔”,至少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在县志上都有较为详细的记载。据说,清朝末年的时候,村里一位于氏村民用烧砖窑攒下的积蓄组建了一个戏班子。演员都是村里的村民,绝大多是男的,青衣也是男扮女装。每年冬季农闲之时排戏,过年时搭台演出。白天演,晚上也演。正月初二开演,一直演到正月十六。演出时,晚上璀璨的灯光自不必说,白天那高亢的唱腔在村外老远就能听得见。戏台下,有专心看戏的,有追逐闹着玩儿的,还有跟小贩儿讨价还价的,那个热闹劲可想而知,吸引着方圆十几里之外的村民前来观看。记得有一首小时候经常唱的童谣,正好说明了当时的境况:“嘎呦嘎呦车,婆婆来接。接干嘛去?看戏去。看的嘛戏,哈哈腔。吃的嘛饭,杂面汤。”

关于老戏,曾听老人们说过一个故事让人忍俊不禁。日本鬼子侵占我们村那阵子,曾逼着戏班子给他们唱戏。也可能是演青衣的扮相太漂亮,也可能青衣演得太投入,演到高潮处,有个日本鬼子真的把青衣演员当成了“女人”。“花姑娘、花姑娘”。嘴里嚷着,一下子从凳子上跃起,大步向台上的“花姑娘”扑过去。“花姑娘”见势不妙,转身跑向后台,最终在别人的掩护下逃脱了鬼子的“魔爪”。现在,这位当年曾经令日本鬼子着迷的“花姑娘”尚还健在,不过已是耄耋老人,但我偶尔向其提起当年的情景,他满脸堆笑,然后又严肃地说道“真是捡回了一条命。你不知道,那日本鬼子,比狼还狠。”

当然,和他一般年纪的演员大部分已经作古,最年轻的也已八十有五。我心中一惊,忽然想到:随着这些老人的离去,那在我们村流传了将近三百年的“哈哈腔”,是不是也要销声匿迹了呢?我想了想,不能回答自己。

不知何故,上了点年纪之后,每到年底,我总会把平时束之高阁的谱书搬下来,慢慢放在桌上。然后,怀着一种恭敬或是虔诚的心情,细细览阅。从清朝光绪年间至今,我们这个家族续过四次谱,其中一次虽做好了准备但因战争原因未能成书,最后一次是在“文革”之后的八十年代中后期。为此次续谱,父亲是做了许多工作的,也就是说,最后这次的谱书是凝聚着父亲心血的。

谱书记载,我们这个家族原籍是在浙江绍兴的,明永乐二年(1404年)先祖先集结于山西洪洞县后辗转北来,到父亲这一辈已繁衍了十八世。在我的记忆里,没有祖父的身影,因为在我出生那年的秋后他就走了。从此,父亲顶家过日子。其实在这之前,父亲就已经当了多半个家。祖父是做小买卖的,家里的事多半由我父亲做主,但大事还有我的祖母,诸如置宅子置地等等。听姐们说,我祖母的最大功劳就是买地置了两栋宅子。我家住在前边这栋宅子内,叔家和祖母住后边这栋宅子。我们一家人住的这栋宅子原来是南房,后来朝前开了门,把后门堵上。前边又窄又小的院子内还栽种了两棵枣树。我10岁左右的时候,枣树枝已高高地没过屋顶,将屋顶盖过一大半,又紫又红又大的枣把树枝压弯,总是吸引着我贪婪的目光。叔和祖母居住的宅子后面,原来也有一个小院,院中栽种着七、八棵枣树,还有榆树、椿树、杏树、椹子树,俨然是个小树园。听父母说还种过葡萄、甜瓜之类的,我却没有什么印象,但对于枣树我的印象倒是很深刻。秋天来到的时候,所有枣树上的枣我都会摘下几颗尝尝,有的很甜,很脆,有的不甜,发艮。不过,着实解了馋倒是真的。就是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一种甜甜的幸福,涌满心间。

父亲脾气不好,性格有点暴躁,但很聪明。上学(当时还是私塾)时间不长却能够识文断字,并养成了读书看报的习惯。算盘也打得很好,一般的计算口算又准又快,这也是后来成为公社根治海河工程员的原因。母亲的命不好。出生在一个土财主家庭,但很早就成了孤儿,被寄养在邻村的舅家。母亲有两个舅,一个亲舅,一个厚的。亲舅因贪瞒母亲家庭兴旺时存放其家的大量金银财宝而反目,后舅对母亲却是很好。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嫁于父亲。也许是父亲脾气不好的原因,也许是母亲缺少亲人疼爱因家庭衰落遍尝世态炎凉的原因,逐渐养成了吃亏让人、委曲求全的性格。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夫妻之间发生矛盾时,母亲总是第一个做出让步,宁可自己吃亏,也要顾全大家庭的和睦。结婚不久,因为我的婶子要进门,父母就把正北屋让出来,搬进又破又矮到处通风撒气的南房,一住就是三十余年。母亲一生育有一子七女,三女因饥饿、疾病而夭折。父亲年轻时,在外工作,家中一切都有母亲经管。记得有一年,大概是1977年,大姐和二姐相继得了一场重病,仅输液时间就有半月有余。那个年代,患一般的病是轻易不输液的(那时称打吊罐),只有得了重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输液。半个多月的时间,不仅仅是看病花钱的问题,还有侍候病人内心受折磨、煎熬的痛苦,而所有这些,都是母亲一个人承受的。还有一件事,让母亲遭遇了不白之冤。祖母的一件衣服找不到了,八成新,广靠色。祖母怀疑母亲偷了,就让别人“搜查”了母亲的皮箱、衣橱,但一无所获。母亲是何等光明磊落、心胸坦荡之人,虽然人生道路坎坷、经济困苦,但也绝不做这蝇营狗苟之事。母亲感到巨大的屈辱和委屈,为此哭了大半夜。多日之后,祖母找到母亲,说衣服找到了,冤枉了母亲。母亲闻听,失声痛哭。

父亲也曾豪情满腔,年轻时也像雄鹰一样在天空翱翔过,但毕竟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具有一定的时代烙印和思想局限性,最后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将土地作为了人生的舞台。父亲曾担任过粮站会计、信用社会计。大炼钢铁时,三个县合并后组建了一个大钢铁厂,父亲担任司务长。正在春风得意之时,一封村级“匿名信”将父亲的大好前程化为泡影。后来得知,是父亲在担任信用社会计时因坚持原则未贷款给某人,后某人当了支书,为了报复当初的“一箭之仇”,故意要父亲回村,胡说什么“村里离不开他”,简直是一派胡言。其真实原因是看到父亲到了“好处”,自私、狭隘的心理在作怪,故意做出如此龌龊行为,足见一些势利小人的险恶用心。但性格倔强的父亲并未低头就范,而是离开了钢厂去了外地谋生。数年后回乡,每年冬季根治海河期间,担任公社工程员。再后来,土地责任制后,安心在家侍奉十几亩土地。

我家的亲戚多是父亲这边的,诸如舅爷、舅奶奶、姨奶奶、表叔(小时候称呼起来十分绕口)之类,母亲这边却是没有,连姥姥家也没去过。小时候对此十分纳闷,长大了才知是怎么回事,原来母亲很小就成了孤儿。这也可能是母亲柔弱性格形成的一个重要方面。小时候每当年节下,我都会与父亲串亲,要穿过好几个村庄才能到达。有时到了姑家住着不回来,因为那里有表哥、表弟和我玩,吃的也好。到了年根儿底下,大姐去接我,才恋恋不舍的回家来,还带回许多玩的东西。在外出门的姑父是很大方的,每当这时会给我一元的压岁钱,高兴得我许多时间都是美滋滋的。遗憾的是大姑走得早,四十岁刚过就患病去世了。我的表叔很多,共十个,是舅爷和姨奶奶家的孩子,我的岳父是其中之一。年龄尚小的我还暂时理不清这么复杂的关系,时常闹笑话。这时的姐们就会借用《红灯记》中的一段台词幸灾乐祸般取笑我:我家的表叔,数也数不清。

1993年2月,我结婚时父母已经年迈。10月,女儿出生。父母虽也欢喜但总觉美中不足,尤其是父亲总希望男孩更好些。几年之后,第二个女儿出世,彻底打消了父母要抱孙子的奢望。不过,父母的思想转变得也快: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所以并没过多的在此事上纠结,日子过得倒也平淡幸福。但在2002年元旦前的十余天,母亲感觉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结果却大出我们的预料——胰腺癌晚期。闻听医言,如同五雷轰顶。我心如刀绞,泪如泉涌,仿佛天塌下来一般。然而,人无回天之力,在第二年初秋,院子中的枣子渐红之时,母亲离开了我们,尽管母亲拉着我们的手那样依依不舍。俗话说,不经世事不会成长。母亲的逝世,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经历亲人的死别。内心总有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深深伤痛,很长一段时间,不愿与人交往,不愿大声说笑。即使现在生活有了改观,有时还会痴痴的想:母亲活着该多好啊!日月如梭,时间如水。八年之后,父亲因心脏病突然离世——悲伤的潮水再次涌满心间。

人去屋空。自从父母去世之后,那栋伫立在村子西部、北邻村里公路、凝聚着父母心血、承载着我们少年时光的老宅,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几年之后,我不得不忍痛卖给了他人,现在则已完全消失,没有了任何踪影,哪怕一砖,一瓦。

天边的风吹过来,吹过田野,吹向故乡的方向。

远处,家乡的老树、老宅、炊烟,随着岁月的流失而渐行渐远。但有时又清晰、真实起来,我知道那是在心里或是梦中。


作者简介:戴振福   河北省南皮县公安局

责任编辑:南冰  一根筋

编       辑:晓梦  镜中人  宁静   云飞

执行编辑: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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