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夜行者

编者按

去年夏天，去了一趟长沙，所以有了这篇文章。我跟阿财夜游在长沙的街头，阿财聊起过去，他说自己每天从傍晚一直工作到打烊，日复一日，算是一个“夜行者”。如今，他依然是“夜行者”，每天都在厨房里忙到凌晨。那些吃过的苦，流过的汗，也成就了现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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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夜行者”，是阿财几年前的微信名。

那时候我去长沙，被朋友带到天宝兄弟吃口味虾，当地的朋友说：这里是长沙生意最好的虾子店。阿财出来打招呼，是一个眉目周正的小伙子，纹着花臂，不太苟言笑，憨直，一笑满口白牙。

后来熟悉了，每次去长沙都会去他们店里坐坐，从宾客盈门，到排队汹涌，从本地小圈子里闻名，到成了长沙网红打卡地，不过数年光景。

阿财出生于湘西，具体说是怀化通道，少数民族，少时家贫，十几岁就出来打工挣命，因为偶然进入庖厨，对于年少的阿财来说，做厨师也是劳碌事，挣点钱，养家糊口。一路兜兜转转来到长沙，从乡间到大城市，往往有一种恍惚与不适，车水马龙间，自己的命数几何？没有谁可以说得清楚。

7年前，遇到了两位湘潭的兄弟，也都是年轻人，心怀热血，赏识阿财的手艺与人品，一起创业，做了一家虾子店，起名“天宝兄弟”。开始哪里有什么店面，不过是借了一个茶楼，白天别人营业，晚上借用后厨，烧点口味虾做外卖。慢慢有了一点口碑，换了居民区一家几十平米的小店，屋里几张桌子，外摆几张桌子，专门做宵夜，依然是烧虾子。人勤劳肯干，小龙虾做的好吃。长沙是一座好吃佬的城市，生活成本不高，即便是小店也可以起于微时，就这样一点点做起。中途还远走深圳，试图在深圳创业。

真正开始火爆是开在长沙十字岭，面积大了不少，口碑慢慢做起，依然是不做午餐，每天下午三点半营业，一直营业到凌晨三点。阿财每天在厨房里煎炒烹炸，的确没有见过上午的太阳，倒是经常可以见到黎明前的曦光。他说自己每天从傍晚一直工作到打烊，日复一日，算是一个“夜行者”。

今年四月，天宝兄弟从十字岭的小店换了一家更大的铺面，开到了白沙路的汇景中心，面积将近3000平米，装修也升级，厅堂里放置着骑马的关公——当年桃园三结义，如今天宝三兄弟。店子大了，依然是下午三点半开始营业，排队的人流丝毫没有减少，经常是从楼下排队到三楼，凌晨两点还是熙熙攘攘，甚至每天都会有黄牛在这里取号排队。我前几天来到他们新店的后厨，40眼灶同时炒虾，20多位洗虾阿姨同时拆虾线，去虾头，堪称壮观。

我问阿财：这里每天能卖多少小龙虾？阿财说：一吨多吧。我稍微换算了一下，大概两三万只小龙虾。

我跟阿财夜游在长沙的街头，从天宝兄弟走几步，就到了东瓜山。曾经破败的棚户区，如今是热闹的宵夜集中地，一个做肉肠的摊贩，几十年做成了传奇。路边都是烟火气很重的烧烤，米粉，小龙虾，年轻人在此熙熙攘攘。还去了坡子街，也是越夜越欢腾，茶颜悦色的门店一家挨着一家；而在著名的解放西，深夜还人潮汹涌，满街的招牌闪亮，很有一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02.

这两年，精致餐饮看上海，网红品牌看长沙。

上海消费成熟，如果想全面了解精致餐饮的审美趋势，没有比上海更多元的城市。然而如果想看网红餐饮，大众餐饮的品牌逻辑，长沙则是不可忽略的重要城市。不仅仅有文和友，茶颜悦色，还有费大厨辣椒炒肉、吃饭皇帝大、炊烟小炒黄牛肉，还有数不清的米粉快餐连锁，数不清的茶饮连锁品牌，有人开玩笑说：如果你是做餐饮方面消费创投的人，每个月都应该去长沙看项目。

为什么会是长沙？

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公报数据：长沙常住人口10047914人，成为中部地区继武汉、郑州后第3个人口超千万的省会城市。而在十年前的2010年，这一数字为7040952人。十年间增长了300.70万常住人口。

人口的增量代表着消费侧的爆发，同时长沙又是房价的低地，放量供应土地，压低地价，并兼以严禁炒房，让长沙的平均房价保持在1万元/平米左右。这个价格比许多县城的价格还要低。

不被房价捆绑的年轻人，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消费，而且是体验型消费，成为一个爱吃喝爱玩乐的庞大群体。而对于吃喝领域的创业品牌而言，他们拥有了一群目标受众，更因为低廉的房租成本，拥有了广阔的试错空间，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产品打磨，品牌打造，人才管理以及供应链上。于是成为一个一种正向循环。

我跟阿财在深夜的长沙游荡，看着身边穿梭的年轻男女，湘江上的风吹过来，依然炎热，这座城市总是不缺热情。很久以来，困扰阿财的一个问题是：怎么样摆脱网红品牌的阴影？

 03.

“网红”，在我看来既不是褒义词，也不是贬义词，却是一个“歧义词”。它在许多人的认知里，代表着排队，不怎么好吃，打卡……在我看来，“网红”代表着流量，无论是口口相传的名声，视频抖音的受众，人们愿意来，不是一件坏事情。

阿财的担心是：许多人来排队，怎么保证品质和体验，而不是仅仅因为好奇而打卡。

事实上，阿财和他的团队们经常受到困扰。在他们搬离老店之后，老店的原址上也开了一家小龙虾店，上面写着“原天宝兄弟”，请去曾被阿财辞退的厨师做主厨，许多人不明就里，以为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们在传统口味虾的做法与配料上做了不少调整，比如一款蒜蓉罗氏虾，如果不明就里的以为是加了咖喱，呈现出淡黄色，其实是用大量的蒜，却没有蒜的辛辣感。

比如口味虾，传统配料是加魔芋，而他加入了藕，脆生生的口感，与虾肉更加匹配。

他们也坚持新鲜，所有的虾都是下单之后开始清洗，拆虾线，去虾头，只保留最精华的部分，只有这样才可能最大限度保持新鲜弹牙的口感……

即便生意已经远远不是当年小馆子的规模，他依然是“夜行者”，每天都在厨房里忙到凌晨。那天我去吃饭，他订了一间包房，他说这是开店之后，第二次在自家包房里用餐，“因为平时都是在厨房啊。”

一时的坚持往往无法被人看到，但是日积月累的坚持，总是有价值的。即便是在重口味的长沙，即便自己的餐厅已经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网红”。

我跟阿财偶尔聊起童年，他生活在山区，每天都在大山里奔波，14岁的时候，就开始打工，干苦力，工地里搬砖，每天汗流浃背，获得微薄的薪水。那些吃过的苦，流过的汗，也成就了现在的人生。

 

  天宝兄弟的排队有多夸张，看看视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