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初的艺术认知里，中国画山水、花鸟、人物三科之中，最具磅礴气势者，应属山水。机缘巧合，当自己在见到一位画家的大写意人物画作之后，却不得不修正这一看法。即使相比于雄浑苍劲的北派山水，其大写意人物也毫不逊色，“震撼”二字正是对其画作最恰到的诠释。此人便是被誉为当代大写意水墨人物扛鼎人的王首麟。
王首麟国画：马球图
王首麟先生系中国美协民族美术艺委会委员兼全国美展评委，中国线描艺术研究会副会长，云南师范大学艺术学院教授，早在1997年即被中国文联、中国美协授予“中国画坛百杰”称号，是名副其实的当代学院派绘画大家。其大写意人物既与古人通息又墨随时代，既兼蓄中西绘画精要又极富个性绘画语言，用笔朴厚遒劲，施墨淋漓酣畅，造型精妙神似，布局奇崛简逸，气息雄健通达，真可谓由势取形，形在意端，浑然天成，意象非凡。每观其画作，无不为其扑面而来的恢弘气势所惊叹，为蕴含其间的心绪精魂所触动，为拔乎其类的精湛技诣所钦服。进而，又总会不自觉地在画作前伫立揣摩，这样扣人心弦、气吞霄汉的大写意人物画，究竟是怎样“炼成”的？
王首麟写生作品
缺少思想和学术支撑的画作，是没有艺术高度的。王首麟先生不仅是画人，也是资深的学者，道地的文人。他学养深厚、精研画史、博采中西，从千年美术史演变到当代美术发展最新趋向，从中西绘画比较研究到中国人物画创新，他无不精意覃思，察精辩微，了然于心。与之探讨高深之美术前沿问题，不时会为其深邃的视角、缜密的逻辑和精到的论点所信服，如饮醍醐，如沐春风。近年来，他提出的“中国美术史上的现实主义绘画多是苍白的，所以要将书法、山水、花鸟、诗词等充填进去”、“山川大海在西方画家眼中是色彩、明暗关系， 而在中国画家眼中则是凝重或飘逸的线条和诗一般的境界”、“中国古代人物画历来都和人没有关系，画的不是人而是符号，阎立本的《凌烟阁功臣像》中所有功臣一个样；《韩熙载夜宴图》中的人物只是概念性的，如果人物再多了就没法往下看了”、“当前最缺少艺术含量高的写意画，全国美展要将工笔画和写意画分开来评，放在一起容易对工笔画产生怜悯之心，对写意画不公平”等论点，在画坛乃至社会上均引发强烈关注。或许正源于这一浓厚的“学者底色”，其画作无不呈现出一种强烈的思想性和高贵的文人画气格，淳穆而不失洒逸，深邃而不失清雅。
王首麟国画：天际行
作为艺术专业院系的学科领军人及研究生第一导师，王首麟先生在致力于绘画前沿学术课题研究和大写意人物画探索的同时，也将不少精力放在教学方面，并形成了十分独到的中国画教学理念。他强调，中国画的造型基础课要从线描出发，而不应以素描为基础，要把速写、白描、记忆、默写、“线性素描”、书法等作为基础造型训练科目。同时，除了基础美术知识的讲授、绘画基本功的训练之外，更应注重学生绘画思维的养成和艺术感觉的激活，等等。多年来，在他的精心培育下，不少学子已成为当今画坛或美术理论界的中坚力量。
王首麟狂草：将进酒
写生是连接艺术与生活的桥梁。王首麟先生笔下的人物之所以极富生命力，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其对写生的“情有独钟”。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他就历时三年西行万里写生，创作了长篇力作《西部行旅组画》，在业界受到广泛赞誉。正式调入云南工作之后，他又走遍这里的大山深谷、边地村落，亲密接触这片梦萦心仪的沃土，以写生的方式来提炼质朴的边民形象，领悟人物的精魂神采，寄托内心的真情实感。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速写极为独特和传神，一般画人物速写多是从眼睛、鼻子等局部画起，而他却从大感觉、大体势着眼，抓住最能提炼人物神志处入手，放笔直取，直抒胸臆，气质俱盛。坚持每天画速写，走到哪画到哪，也成为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正所谓别人是用“日记”记述过往思绪，王先生则是用“速写”留住生命感悟。
王首麟国画
线描是中国人物画造型之基石，代表着画者的功力、情感和天分。王首麟先生的大写意人物是由坚实的线描根基作支撑的，他的线描造诣不输古人，其意象线描更是独树一帜、自成一格。他创造性将大写意精神融入线描之中，从不用铅笔起稿，而是用毛笔裸画，既超越于传统线描的“规矩性”或“装饰味”，又有别于西方线描的“写实性”或“夸张度”，力求在“似与不似”之间浓缩人物精魂。在他的艺术观念里，意象线描之线既是创意之线、设计之线，更是主观之线、情感之线，是画家体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心电图”。其百米线描长卷《边镇集市》，堪称云南版的“清明上河图”，全长120米，人物508个，还有牲畜200多只、农具几十种、服饰上百种等，生动呈现了云南少数民族地区集镇的繁华镜像，线条苍劲古朴、精致传神，人物姿态各异、栩栩如生，构图饱满灵动、简繁有致，不仅体现了浓郁的生命气息和边镇的热闹景象，更彰显了边民朴实、坚毅、乐观、旷达的精神状态，以及对传统生活方式的尊重和包容，对边缘文化形态的留恋和坚守，不愧新时代线描长卷之神品。
王首麟线描作品
中国书法和国画，本质上均系线条艺术。书法写不好，线条就缺少骨力和质感，就画不好中国画。王首麟先生认为，线描特别是意象线描，是最能体现“以狂草写意”这一创作观念的。走进他的画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画作，而是各类书法法帖，篆隶楷行草及魏碑、简牍、敦煌写经等诸体碑帖一应俱全，让人误以为是走进了书法家的斋室。他在书法特别是狂草上用力极深，几十年来始终将其列为绘画之基本功和必修课，日日研习，心摹手追，墨池功深，从而造就不凡之书法境界。我曾有幸观其创作狂草长卷李白《将进酒》，在4米长宣上纵逸挥毫，可谓万毫齐力、大开大合、一气呵成，尽得“颠张醉素”风神，若有“孤蓬自振，惊沙坐飞”之势，令人感佩至极，不是书家胜似书家矣。坚实深厚的书法功力，也使其拉开了与众多现当代画家之间的距离。
王首麟国画：红艳
写意贵在写心，难在画魂，尤重画者之心性、学养和格局。王首麟先生是典型的性情中人，喜交友，重情义，擅诗韵，懂音律。他心胸广阔，格局宏大，温雅脱俗，尽得“高士”之风，与之相处是十分惬意和畅快之事；他爽直豪迈，待人真诚，处事大方，颇多“仁者”之心，时常接济生活上有困难的学生，对朋友之托也是尽心竭力。同时，在艺术主张和绘画创作上，他却十分“执拗”，始终坚守本真，不与人同，从不迎合时尚，取悦世俗。由此也可以理解其画室为何取名“三避斋”，虽原意为避暑、避寒、避情，但在我看来，避开一切俗世烦扰，做一个纯粹的画者，或许才是他最向往的生命状态和艺术理想吧！
王首麟国画
王首麟先生是早已将绘画彻底融入生命之人。他最心爱的一枚印章，款为“西南东北人”，正诠释了其从东北到西南一路前行的艺术心路。现已定居北京的他常说：“把时间留给自己，把世界搬到纸上，做一个艺术的愚公。”面对广受赞誉的绘画成就，他并不满足，更不会止步。相信在未来的艺术道路上，只要不改初心，钻坚仰高，不断超越，王先生一定能够绘就出更多、更美的画卷，为当代美术史增添更加浓墨重彩的华丽篇章。
（作者系中央“马工程”课题组主要成员、北京大学李志敏书法艺术研究会顾问王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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