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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唐之间唯刘宋可为中国主,王船山为何如此评价刘裕

文┃倬琰

对于中国历史上的王朝,绝大多数的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但在有的人看来,这些王朝中,并非所有王朝都能称为'正统'。明末清初大儒王夫之就认为,在汉到唐之间的几百年间,有资格称得上中华之主的只有刘裕创建的刘宋王朝,连大一统的西晋都入不了船山先生的眼。王夫之如此高度评价刘宋,到底是谬赞过誉还是名符其实。


┃寄奴本是贫寒

刘裕出身贫寒,虽然《宋书》说他是刘邦之弟楚王刘交的第二十一世孙,但这更有可能只是刘裕给自己攀的一个好祖宗而已。

但刘裕的出身贫寒,却让他成为门阀制度的掘墓人。北方,各少数民族把黄河大地变成了自己的跑马场,而被赶到南方的士族们则在刘裕灭亡东晋之后彻底变成了历史的过去式。

【宋武帝刘裕】

不过刘裕的最大功绩并非是结束了门阀政治,而是他幸好灭亡了混乱不堪的东晋,并在自己在位期间给南方百姓带来了久违的和平。

王夫之对刘宋王朝评价很高,与刘裕本人的关系非常之大。王夫之的其中一句评语唯'然则永嘉以降,仅延中国生人之气者,唯刘氏耳。'可以说,这是相当之高的评价了。

先不说刘裕登位之后的政策,刘裕在掌管东晋大权的时期,是东晋最有活力的时期,也是东晋北伐最成功的时候。

虽然司马家做得不怎么样,但晋这个王朝尤其是东晋从来都不是司马家自己说了算,所以即使偏安江南后,东晋朝廷依然有人不放弃收复中原的想法,而刘裕就是其中之一。

【西晋疆域】

家境贫寒、母亲病死,差点被父亲抛弃的刘裕,以行伍出身,一步步最终因为平定了孙恩之乱和桓玄之乱而成为东晋最后时期最有权力的人。这个时候,无论出于私心还是公义,北伐成为刘裕最需要去做的事情。

397年北魏军攻下中山,后燕官吏兵投降两万余人,后燕的疆域被切断为南燕和北燕二部,405年南燕又发生政变;416年姚兴卒,后秦内乱不断,镇守蒲坂和岭北的姚懿、姚恢先后率叛军进攻长安。

在北方最主要的政权出现问题的时候,刘裕决定北复中原。首当其冲的是南燕,409年,刘裕率兵自建康出发。沿着水路,渡过长江、淮河、泗水,五月在下邳登陆,行军至琅琊后又自东莞翻过大岘山,与燕兵战于临朐南。

刘裕派参军檀韶、建威将军向弥秘密绕道到达燕兵背后,偷袭临朐得手。南燕只能前往救援临朐城南的段晖,被追击的晋军重创,南燕十余名大将被杀。晋军围攻广固,于410年攻破,南燕君主慕容超被俘送至建康斩首,南燕灭亡。

灭亡南燕之后六年,刘裕在416年对后秦开始第二次北伐。刘裕自彭城率水军西进,进入黄河。刘裕一直进军至潼关,命王镇恶率军经渭河进攻后秦都城长安,王镇恶于渭桥大败姚丕,后秦君主姚泓所率的军队亦因遭姚丕败兵践踏而溃乱,最终姚泓于八月出降,后秦灭亡。

刘裕原本还想以长安唯据点继续讨伐北凉等地,但因为留守建康的最大心腹刘毅之病死,以及南方将士思乡心切而最终南归。尽管关中地区最终没有守住,但刘裕的两次北伐依然是东晋历次北伐中最成功、影响最深远的一次,这两次收复中原的版图之多,是以前的多次北伐都无法与之比拟的。

【东晋疆域(黄色)】

刘裕让死气沉沉的东晋在'临死'重新焕发了一次活力,尽管这次活力更像是东晋的'回光返照',因为很快东晋变亡于刘裕之手。

但刘裕以及刘宋王朝确实如王夫之所说确实让因为南渡偏安而萎靡不振的中原人'延中国生人之气',这让刘裕以及刘宋王朝得到了王夫之的高度评价。

不过刘裕在史书上终究逃不掉一个'篡位'的头衔,但在汉唐之间几百年大大小小的众多王朝中,刘裕的篡位却被认为最有'正统性'和'合法性'。


┃篡位并非不赦

王夫之高度赞扬刘宋王朝,因为其有许久不见的中华之人的气概,并在北复中原上做出了很多努力。看中一个王朝行事准则的思想家,不会想不到他对'篡权'上位的刘宋如此赞扬会受到后世一些人的批评。

但在王夫之看来,刘宋篡夺司马晋朝的权篡的对、篡的好,同李唐'继承'隋朝、赵宋'接续'后周并没有差太多。用其自己的话说就是'唐臣隋矣,宋臣周矣,其乐推以为正者,一天下尔。以义则假禅之名,以篡而与刘宋奚择焉?'

【王夫之】

即李唐、赵宋的开创者当年分别都是隋朝和后周的臣子,他们被认为是正统都因为他们一统了天下。他们显得有义是因为禅让的名头,如果都用'篡权'看待,李渊父子和赵匡胤兄弟和刘裕没什么区别。

虽然之后偏安了百年,但晋朝毕竟也是大一统过的王朝。但无论是从大王朝还是小王朝的角度看,司马家做的都难称合格。'中原丧于司马氏之手,且爱其如线之绪以存之徒不念中华冠带之区,而忍割南北为华、夷之界。'

尽管司马氏最终的结局确实很悲惨,但纵观司马王朝短短时间里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认为可怜之人不有可恨之处。西晋时期以为内乱而导致中原沦丧,东晋时期又继续奢靡混乱,晋朝可能是一统过的王朝里少有的没给百姓带来过什么正面作用的王朝。

这个王朝,虽然最后的遭遇不幸,但他们自己之前却做出了置中原华夏子民深陷'夷狄'统治而不怜惜、且甘愿舍弃北方国土以求苟安于江南的事情。这样一个王朝,实际和最后大乱了的隋朝并没有什么不同,而唐朝却没有被指责谋朝篡位,反而被认为是历史上最辉煌的朝代之一。

以这个标准来看,刘裕'篡夺'东晋的天下,尽管是半个天下,并非是十恶不赦的谋朝篡位,尤其是之后刘裕自己和儿子宋文帝刘义隆的良好政策下,在偏安的南方做出了'元嘉之治'的作为,刘宋王朝最吃亏的地方就是存在时间确实不够长了。

除此之外,王夫之会如此评价刘宋,因为'自刘渊称乱以来,祖狄、庾翼、桓温、谢安经营百年而无能及此。'东晋虽曾想有作为,最终却没有能力获得稍微像样一点的成就。刘裕却能灭掉两个北方政权,并且一度长驱直进,收复了大片土地。

刘宋灭亡后的众多南朝,'二萧、陈氏无尺土之展,而浸以消亡。',萧齐、萧梁、陈等政权,仅能凭依长江的阻隔,与北方强悍的少数部族政权对峙勉求存活,得过且过最终慢慢消亡。

所以这才导致了王夫之对于刘宋最重要的评价'汉之后、唐之前,唯宋室犹可为中国主也。'在王夫之看来,汉之后、唐之前,只有刘宋王朝,才延续了一点中国的生气,让人感觉国人还没有死净,还有活力在。

只有刘裕建立的南朝宋,才是唯一真正有资格可以成为主宰华夏神州的政权,其余处在这一时间段中的所有政权,都不具有任何合法性和合理性,都没有资格主宰华夏神州,更没有资格代表中国。

【南北朝时期】

'论正统者,不宜升晋黜宋。'晋朝禅让自从东汉手里禅让来天下的曹魏,所以它是正统,这个正统地位应该承认。但刘宋王朝是收拾了东晋的动乱与残局同样也是'受禅'得到天下,这个虽然最终只能据守南方的王朝理应得到重视。

不过刘裕在得到皇位后诛杀了东晋末代皇帝晋恭帝司马德文,开启了后代王朝诛杀前代宗室的祸端,自己最后被推翻的时候也是被萧齐屠戮殆尽,这确实也是其'篡位'帽子始终牢牢戴着的原因之一。


┃半壁却得称赞

'宋得天下与晋奚若?曰:'视晋为愈矣,未见其劣也。''在王夫之看来,刘宋王朝比东晋要强多了,只有半壁江山却得到称赞,不仅是刘宋做得确实不错,也因为司马氏做得实在是太差劲了。

尽管刘宋夺取东晋和西晋夺取曹魏的政权一样都是依靠武力,然后用'禅让'的名义显得'合理',合法性都不算太好。但司马氏篡夺的是一个平定了北方地区,结束了中原东汉动荡的政权,其实仔细想想,曹魏政权直到被篡夺都没有做过什么劳民伤财的事情。

【曹魏政权】

反观晋朝,且不说篡位不久就再一次让天下大乱,而且这一次还让中原王朝失去了北方几百年。后来偏安江南,即使有'祖逖、庾翼、桓温、谢安经营百年',东晋最后几乎以动乱结束,是刘裕收拾了东晋的内乱而最终有了执掌'天下'的能力。

简而言之,就是刘裕窃夺司马氏政权时,司马氏已经彻底将天下败坏掉,不再具有任何可以持续下去的合理性理由

'举晋人坐失之中原,责宋以不荡平,没其挞伐之功而黜之,亦大不平矣。'西晋失去的中原土地,不怪东晋没有收复,反而因为'篡位'的原因而责备是刘宋没有北复中原,确实有些不怎么公平。

对于是否是正统王朝,有这样一种标准。要么是大一统的王朝、要么占据中原地区、要么即便偏安但却继承自被承认正统性的王朝。因而在历史上正统王朝的数量还是相当可观。

但王夫之高度评价刘宋的同时,不只是为了表达自己贬抑司马、赞扬刘宋的态度,同样是为了表达自己对于政权合理性的看法。

'君天下者,道也,非势也。如以势而已矣,则东周之季,荆、吴、徐、越割土称王,遂将黜周以与之一等;而嬴政统一六寓,贤于五帝、三王也远矣。'一个政权,不在于它有多大,而在于它对于整个天下意味着什么。楚国、齐国等都比周天子的势力和地盘大,但周天子依然是那个真正合法的存在。

在王夫之看来,刘宋王朝也是这样一个王朝,虽然最终被灭时也只有半壁江山,但它结束了一个荒诞的王朝,曾经短暂带来过治世太平,最重要的是,它在中原颓丧的南北朝时期,是唯一还有精气神的王朝。尽管齐梁陈的时候又断了,好在隋唐又再次恢复了起来。

半壁江山却还得到高度称赞,刘宋算是独一份儿了。尽管只是王夫之一家之言,但其言却不无道理。当整个社会都因为一系列的错误和混乱而陷入颓丧的境地时,能重新燃起整个社会的精神与志气的行为,都值得被关注。

【刘宋王朝】

当然,刘宋王朝有'气'却最终无'理'的原因就是前面提到过的诛杀禅位皇帝和前朝宗室。这个恶劣的开始,导致了后来历史上政权更替的同时,还要把前朝的皇帝杀死,甚至把皇室的血族全部斩尽杀绝的历史恶习。

三代以来'兴灭国,继绝世'的人道主义传统从此毁伤殆尽。中华民族古已有之的人道主义政治传统被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害,这份罪责终究永远无法被忘记。


很难说王夫之对刘宋王朝和刘裕的评价是否有些失之偏颇,因为刘宋王朝本就是一个难以评价的时期。刘宋是南北朝时期南朝疆域最大的王朝,刘宋以降南朝的疆域一直逐渐滑坡。用船山先生对刘宋王朝的个人评价做引子,这个在完全混乱的南北朝时期还做出过'治世'成就的半壁王朝,应当值得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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