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 留 痕 迹 》
2018|美国|黛布拉·格兰尼克
托马辛·麦肯齐|本·福斯特
文/良卓月
圣丹斯老朋友黛布拉·格兰尼克,今年导演的新片《不留痕迹》照例首映在帕克城的冬天。距离她之前那部狂揽奖项的作品《冬天的骨头》已经过去八年,詹妮弗·劳伦斯早从17岁少女跻身好莱坞一线。而《不留痕迹》依然是一部典型圣丹斯风格的小片:独立、朴素、纪实感、生活流、自然主义。
影片跑了多个电影节后,在北美小规模及欧洲部分国家地区上映。600多万美元的票房成绩并不突出,但令人惊奇的是,迄今《不留痕迹》在烂番茄上竟依然保持着100%的新鲜度,来自192位专业媒体的影评人,清一色给出的全是新鲜好评,简直炸裂。
《不留痕迹》真的有北美影评人们所赞誉的这样好吗?在多被称道的选角和表演方面,人们的接受度相对普世,大概都能认可片中两位主角形象的立体鲜活。但在主旨上,这部电影其实很关照于当下的美国本土议题,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或许会有一定的文化隔阂。而影片叙事也有些反常规,极大程度地进行着隐藏和保留,可能使得对故事反转的期待落空。
电影讲述一对居住在山中林间的父女,在被人们发现和救助后,如何面对与选择被社会所安排妥当的生活。故事从日常开篇,满眼绿色自然里,父与女正在伐木、生火、做饭、收集雨水、练习逃跑、掩盖脚印,似乎在躲避着什么,试图让一切都“不留痕迹”。
从观众角度看,这一开场有着诸多不明之处,令人疑惑它所发生的时代和地点。虽然场景是山林里,但又不像边缘农村题材,因为主角们分明是当代城市装扮;而虽然人物装扮是城市的,一举一动却仿佛与自然环境相处得怡然自得。既不像是校园夏令营露营,又不像是灾后荒野求生。再加上青少年女孩和父亲同住共眠狭窄帐篷,关系看似亲密,不免引人猜测故事的背景和走向。
或许导演正是想由此挑战观众的一般认知,一如故事接下来,当两人被社会人群发现,经历一番问询检测。社会人群担心的问题,都是诸如女儿与父亲同住是否安全或不适,是否曾有在不伦的身体接触,是否精神失常、抑郁成疾。直到所谓的调查没有结果,便将他们安顿,搬进村庄木屋,“纳入社会正轨”。
而父女二人其实是主动地选择离开城市,他们本身所过的生活也是健康自洽的,并不是所谓正义的社会人群所担心的悖德违法,也就没有观众可能预期的强烈戏剧反转。这对父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们真的觉得被救助是好事吗?社会人群却不再深究,他们希望流落之人有基础保障,本身出于好意,却囿于自己所认为的好。
对于威尔汤姆父女,山林足够饮食起居,避去市井烟火并非就是窘迫糟糕。此时的观众已经可以从各个侧面细节知晓,原来父亲一角有着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被社会救助所安排的生活,虽然满足了世俗价值的安逸温暖,对他来讲却好像牢笼,使他感到不安,他决心要带着女儿再一次离开这里。
故事讲到这,主题意思基本已经出来。它仿佛另一部《海边的曼彻斯特》,有人主动选择沉湎于过去,不求言说;也有人主动选择离群索居,同样心甘情愿。对于没有当事人经历的外人而言,施加于他们的恩惠可能是压力,甚至可能是反作用。
在《不留痕迹》的文本里,主角选择避世的根源,对应着伊拉克战争,矛盾的另一方是人人都应拥有的美国梦、中产梦,这其实也就是《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所讲的糊涂狂欢。同时,人们还紧握着性别伦理的道德武器,试图对父女伸张所谓的正义价值,结果只能发现根本没有问题。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们可能惭愧地发现,自己或许也曾在片头怀疑父女关系是否纯洁。
对应进现实生活,就如METOO席天盖地,使得运动被欧洲影人警惕“猎巫行动”;也像国内影视行业税务问题曝光以后,某类墙倒众人推的幸灾乐祸言论。大众正义正在成为一种新的强权,无辜的独立个体是否还有权力选择自己想要的另一种生活?
当然,《不留痕迹》是克制和少言的,以上的读解对于影片来说似乎都显得冒犯。影片并未呈现强烈的正面冲突,一如它的主角只是在沉默中回避。它没有说教,没有闪回,没有给出任何残酷的战争声音画面,只是淡淡地描画着结果与现状。
但它依然有着温度和态度,当女儿一角开始接触社会生活,看到他人悉心照料兔子、养育蜜蜂,她感到另一种暖意,父女的行动诉求开始分岔。父亲有自己的过去,有他坚持不融入社会的理由;女儿也理应有自己的未来,可以尝试前进入世的机会。影片后半段对这组关系的把握微妙而耐人寻味,若即若离中有包容、怜悯和不舍,更多是轻盈的尊重。
尊重每个人自由选择的权力,试图理解和沟通,在不能挽留时,尊重任何一种活法。雁过无痕,叶落无声。长期拍摄纪录片的黛布拉·格兰尼克懂得如何隐藏技巧,初看《不留痕迹》无色无味,细品之下才能尝出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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