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炉刍议（四）

 

高进勇

 

色彩精妙。明代项元汴在《宣炉博论》中道：“宣炉之真者，其款式之大雅，铜质之精粹，如良金之百炼，宝色内涵珠光，外现淡淡穆穆，而玉毫金粟隐跃于肤理之间，若以冰消之晨夜，光晖晶莹映彻，迥非他物可以比方也。”又说：“凡宣炉本色有三种，流金仙桃色一也，秋葵花色二也，栗壳色三也。而仙桃色为最，秋葵花色次之，栗壳色则又次之耳。”

冒巢民在《宣炉歌》注云：“宣炉最妙在色。其色内融，从黯淡中发奇光，正如好女子肌肤柔腻可掐，爇火久灿烂善变。”

赵汝珍在《古董辨疑》中，例举宣炉颜色之美，有仿宋烧斑色、仿古奇绿色、朱砂斑、石青斑、石绿斑、墨漆古斑、葡萄斑、朱红斑、淡蓝斑、枣红色、猪肝色、甘蔗红、海棠红、桑椹色、石榴皮色、茄皮紫、珊瑚色、琥珀色、红黄色、杏黄色、蜡茶色、栗壳色、棠梨色、秋白梨色、山查白、骆色、褐色、鳝鱼黄色、藏经纸色、水白色、鎏金色、渗金色、泥金色、铄金色、金银商嵌、绿色、鹦羽绿、秋葵花色、茶叶末色、蟹壳青、青瓷色、水银古色、铅古色、土古色、敷漆色等60多种呈色变化，可见，宣德炉颜色之丰富多彩和色彩的精妙。

清代谷应泰在《博物要览》中也说：“宣炉惟色不可伪为。其真者色暗然，奇光在里，望之如一柔物可挼掐然，迫视如肤肉内色，火蒸之彩烂善变；伪者外光夺目，内质里疏槁然矣。”

《沈氏宣炉小志》赞叹道：宣德炉“旧色佳者，黄如秋葵着露，白如玻璃澄水，红如朝霞映日，青则鱼胆，黑则点漆，虽光耀夺目，而其中自饶一段沉浮之意，迥异凡品，且年远流传，非出一家一手。”

宣德炉的颜色确实精美奇妙，光怪陆离，铜器之有色者以此叹为观止！

装饰朴素。宣宗朱瞻基不是荒淫之主，他在宣德炉开炉之初就认为所费过奢，故下旨将工部所报原料费用裁减二成。工部和御匠为降低成本，大部分宣德炉铸成赤然一身，无饰物，有的则用赤金鎏裹，或锒嵌金银丝及名贵宝石，创造出其独特的风格。

宣宗为了控制宣德炉的质量，亲自过问铸造。明代项元汴在《宣炉博论》中说：“今之鉴赏家不读此谱不知宣庙圣学渊深，其所制鼎彝名目虽于臣下拟进，必命疏其事实与施于何所宜否，再四推敲，方便鼓铸。……殊不知凡进呈样炉，例不填款，俟选中特铸，方许写款。”

项元汴很欣赏质朴的宣德炉，他道：“吴下宣炉其款制，首尚乳炉、鱼耳、蚰耳，以此三种皆宣庙文房之所御用也，款式典雅朴素无文，置之几案，何妙加之。况其敷色亦异，有藏经、蜡茶、棠梨、枣红、栗壳诸色，而吴下独重藏经、蜡茶二色，以其色之淡雅熏炼既久，敷色渐磨，铜质显露，如良金在冶，晶光岁越，宝焰陆离，莫可云喻，虽三代汉魏之器相并，亦当退舍矣。”

宣宗不但把住质量关，对宣德炉的铸造数量也加以控制。凡内府各殿、各宫、各暖阁、各便殿、各香阁、各御书房、各便室、各椒房、各阁甚至御厕均已照数制铸，宫中陈设甚多。同时，各娘娘、各王府以及京中各大臣，上自大学士，下至各侍郎，京中各大小衙门，以及天下名山胜境，释道寺观，均照数颁赐。当时由工部组织生产了117种，近两万件宣德炉。

工艺独特。在铸造宣德炉时，适度掺以水银，使炉体的表面形成一种特殊的色泽。赵汝珍在《古玩指南》中说：“宣炉之制系属合金，合金必需水银，水银含在金银铜质内，均能令其失去原来之光耀。但水银之溶点极低，普通以上温度即能使之飞升。但在铜质内之水银，虽遇飞升之热度，亦必变成固质，渐渐流及铜质之表面。宣炉之失去光辉，即内含之水银流露表面之故也。”

如何去掉水银，使宣德炉还其本来面貌呢？赵汝珍在《古玩指南》中提示：“水银质之化合物经火烧之后即浮露于表面，轻轻指拭即可去掉；若重力揩抹，必伤本体，故必盘而不擦也。常常烧炼者，即常常使铜内所含之水银渐渐向外输出，而使铜内所含之贵重成分显出其本来面目，而愈烧、愈盘而愈美。且水银含在铜内，外出至艰，故任何烧炼亦不能清净，故宣炉颜色之进步无止境，虽穷年累世为之，亦能令人生趣也。”

项元汴在《宣炉博论》也说：宣德炉“铸成后先以水银和，法药熏染入骨，复以赤金制铄成泥涂之，炽火炙逼，沁入炉身，其赤金色自浅淡以至深浓，次第熏染十有余次，然后金光灼目，宝色腾眸，所费不赀，岂民间单野所能仿佛其万一哉。”

一丝不苟。赵汝珍在《古董辨疑》中赞美宣德炉道：“其器之耳也、边也、口也、足也，虽属微事，亦均精心为之。耳之种类如朝天耳、环耳等不下五十余种，边则有廿余种，口亦有十余种，即足尚有四十余种，可谓洋洋乎大观矣。”“宣德所制之炉，其规矩匀整、方圆适度，虽今日用机器仿制亦不可能，诚如出自鬼斧神工者。”

宣德炉在铸造过程中，对细节上给予了充分的注意，对炉的口、耳、边、足等局部均精心为之。使宣德炉美轮美奂，完美无缺。

综上所述，宣德炉具有材质特佳、冶炼精巧、款式众多、色彩精妙、装饰朴素、工艺独特、一丝不苟等主要特征，成了古代铜器无可取代的精品。

宣德炉的制造，是对我国悠久的铜器历史的一次全面检阅，所带来的是铜器内在质量与外部装饰水准的全面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