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在《梦的心理学》中曾说:过去一直萦绕在我们周围,因为是过去创造了现在的我们,而过去就是我们的梦常常想要去的地方。
“细雨梦回鸡阿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 ”、“梦入江南烟水路,行尽江南,不与离人遇”、“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醉知酒浓,醒知梦空,红尘一梦醉千年。
夜太深,梦太真,一梦醒来,恍如隔世。
因为忘不了过去,而现实又太过沉痛,所以古往今来,很多文人,宁愿沉醉梦中的虚无,却不愿面对现实的残酷,南唐后主李煜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公元974年九月,赵匡胤以李煜拒绝朝见为由,发兵10余万,分三路进攻南唐。十月便渡过长江,南唐节节败退。
第二年三月,宋军便包围了南唐国都金陵城。南唐君臣倒是比后蜀的军士有骨气,坚守孤城。
直到半年后,金陵城破,李煜才递上降表,南唐灭亡。
后来李煜和小周后作为俘虏,被押解到汴京城,赵匡胤封他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和封违命侯。
而小周后因为貌美,常被宋太宗赵光义侮辱。
作为一个君主,他保不了江山社稷,作为一个男人,他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抑郁苦闷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时常想起在南唐的那段岁月,“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又是一个深夜,他从梦中惊醒,往日鲜花着锦的生活历历在目,悲痛悔恨的他写下一首千古名作,短短27字,让人看了悲从中来。
这首词叫《望江南》,全词如下: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词人以梦中的乐景衬托现实的哀情,表达了对故国的追思以及国破家亡的沉痛之情。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人生有多少悔恨啊,都在昨晚的梦中。
古人写诗词讲究委婉,尤其是抒发感情,一般都会以景先铺垫,然后再慢慢酝酿情感。
就像他的“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柳永的“寒蝉凄切,对长亭晚”、纳兰容若的“山一程,水一程”……
可这首词不是,他一开头便将他的“恨”展现出来。这样的“恨”有多深,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而恰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反而令他的“恨”更加深沉。
而他这样的“恨”又来自哪里呢?第二句便点明了这“恨”的来源,因为他又梦到从前的日子了。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梦中的我还是南唐的国主,带着一群人在上苑游乐,车马接连不断就像流水,分次排列就像一条长龙,何等的煊赫热闹。
“车水马龙”这样的比喻最早出自《后汉书》:“车如流水,马如龙”,也是描写出游的繁华景象,但是由于这里注入了词人的感情,所以显得尤为突出。
清人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曾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离家本是悲情,却写杨柳的婀娜多姿,回家本是高兴之事,却写天气恶劣。情景交融,将主人公复杂的心情描写得淋漓尽致。
这里词人以昔日的欢乐反衬今朝的愁苦,这样的愉快场景是他梦中所见,本是虚幻,但却又是他曾经真实的经历,虚虚实实,将他的悲愤放大了不止一倍。
花月正春风。
那时正是景色优美的春天,吹着暖暖的风。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出门游玩不一定是春天,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春天游人最盛。
春风拂面,花团锦簇,这样的季节出游该是何等的惬意。
这句不仅点名的游玩的季节,也表明了当年那段岁月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们也许永远无法体会那种亡国的悲痛,就像林升在《题临安邸》中所言“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他在嘲讽南宋统治者的耽于享乐,偏安一隅。
对于有志之士而言,曾经的故土是他们一生都忘不了的梦。
何况是李煜,一代君主,山河破碎,沦为阶下之囚。这样巨大的反差,让他一生都走不出那座囚笼。
这首词似乎一直在写昔日的繁华,但是了解李煜所处的背景,我们便会明白词人所要表达的是他如今的凄凉处境。
梦中愈是繁华热闹,醒来愈是悲伤沉痛。
他该是后悔的吧,后悔当年沉迷享乐,以致荒废国政。
曾经有人说若他励精图治,将写词玩乐的精力放在政事上,也许历史将会不同。
但我却不这样认为,一个王朝的统一,需要的是铁血的手腕。“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开国君主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
李煜骨子里透着一股温润,即使勤于政事,顶多就是守成之君,开疆拓土对他来说太遥远。
所以他还是适合在词坛称霸。
不知你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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