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先生在武侠小说中,
大量引用了古典诗词,
这些诗词和人物本身的经历、情感相连,
扯出千般情丝,万种缱绻。
正如下面这五位女子一样,
爱恨嗔痴,悲喜交集。
「
李莫愁
問世間,情是何物
」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莺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金·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
在小說《神雕俠侶》中,“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似乎成了李莫愁的專用台詞,她時時吟唱,刻刻不忘。
每當吟唱這句詞時,她似乎回到了自己那無邪的年少時光。那時,她和陸展元相戀,不惜背棄師門,以為可以和意中人厮守一生。可當陸展元移情何沅君,她的世界崩塌了。
她變得歇斯底裏,她誓要殺盡負心人,她的雙手沾滿鮮血,她淪為魔頭。她的癡無法消解,最後發展成了魔。當她劫走尚是嬰兒的郭襄時,卻又顯露出的溫柔母性,讓人唏噓,如果,李莫愁真的找到一個一心人,會不會也會成為一個賢妻良母呢?
世間如沒有如果,事實是,李莫愁在死之前,還是想起了陸展元,想起那句詩: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
瑛姑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
」
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
可憐未老先白頭,春波碧草,
曉寒深處,相對浴紅衣。
在小說《射雕英雄傳》中,瑛姑的故事也讓人神傷。她本為段王爺的妃子,段王爺因癡迷練武而忽視了她,喜好習武的她與前來做客的周伯通産生了感情,可周伯通卻撇她而去。
她只是想找個相愛的人長相厮守,可在周伯通看來,義比情更重要。即使如此,她還是想著周伯通,她把這句《四張機》縫在孩子的衣服上,心心念念。
她的人生因這首《四張機》而曲折,孩子被暗算,她苦求段王爺相救,可當段王爺看到孩子身上的《四張機》時,猶疑了,孩子夭折了。瑛姑一生都在尋找與恨中度過。情之一字,真是玄妙的東西,讓人癡狂,讓人神傷。
「
程英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
風雨淒淒,雞鳴喈喈,既見君子。雲胡不夷?
風雨潇潇,雞鳴膠膠。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詩經·風雨》
《神雕俠侶》中,一見楊過誤終身的女子太多,而程英是最讓人心疼的一個。不同于其它女子,程英斯文腼腆、老成持重,黃蓉評價她“外和內剛”。她鍾情楊過,卻從未說出口,甚至不敢有絲毫的表現。
程英波瀾不驚,她于楊過,是朋友,是知己,只有她自己知道,與楊過相處之時,內心的情感的湧動絲毫不弱于狂風驟雨。
當程英再次與楊過重逢之時,她心中的喜悅無法說出口,只能一次次在紙上寫著“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寫完之後,她似乎怕別人看到,把紙撕掉。當楊過把字紙黏起來時,映入眼簾的“既見君子,雲胡不喜”飽含了多少少女內心的情懷。
「
郭襄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
秋風清,秋月明,
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唐·李白《秋風詞》
一見楊過誤終身的人當中,郭襄是最特別的一位了。正值青春年華的郭襄遇到了楊過,一往而深,彼時的楊過還在苦苦尋找小龍女。少女的心思是單純無邪的,她祝福楊過早日找到小龍女,重展笑顔。
可不知不覺的,她發現自己內心對于楊過充滿了愛意。與楊過長相厮守只能是少女的一個夢。在華山山頂,看著和諧的楊過與小龍女,她心裏想著:如果能和楊過小龍女一直相聚,也一生無求了。
可即使是帝王,也未必能事事如人意的。在《神雕》結尾,當楊過和小龍女並攜下山時,郭襄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
秋風清,秋風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這正是郭襄的寫照。楊過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位自己看作親妹子的女子,一生未嫁,絲絲深情,堪比海深。
「
袁紫衣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
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在《飛狐外傳》中,袁紫衣身世淒慘,幼時就被師父收歸佛門。當豆蔻年華的袁紫衣碰到胡斐時,展現出少女的情態,她捉弄他,戲耍他,皆是因為愛。
胡斐心裏也是愛她的,他想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可是,她遠離他,與他決絕,因為自己不能背叛信仰。
當袁紫衣再一次出現在胡斐面前的時候,她光頭缁衣,胡斐才知道她是佛家弟子。她無法背叛師父,背叛信仰,只能辜負胡斐了。
她心裏也痛:“胡大哥,你心中難過。但你知不知道,我可比你更是傷心十倍啊?”明明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這種痛苦,只有深愛過的人才能體會吧。
《飛狐外傳》結尾,袁紫衣改佛名圓性,與胡斐告別,她輕念“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是念給胡斐聽,還是念給自己聽的,或者兩者都有吧!
這些女子,讓人唏噓,讓人落淚。
人生于世,總會有萬般情思。
情之一字,總是讓人神傷。
當你為之唏噓,為之落淚,
又焉知不是觸動了你心裏的那根弦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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