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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我们熟悉的陆游,是个忧国忧民的爱国诗人,在临终的病榻上都不忘嘱咐儿子: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陆  游


这句对国家饱含深情惦念的诗,奠定了他忧国忧民的伟光正形象。但终南君私以为,弥留之际缠绵在病榻上的陆游,心里惦念的肯定不止这一件事。


他这一生啊,有太多的求而不得,也有太多抱憾终生的事。他不止是个爱国愤青,还是个有故事的老男孩。

1

陆游出生的时候,正值两宋相交之际,彼时金国灭辽,次年就发生了靖康之难,国家风雨飘摇。


父亲陆宰只好携家带口逃回老家山阴,之后金兵南侵,全家又举家南迁。所以,陆游的童年几乎是在奔波流离中度过的。


稍微庆幸的是,由于父辈功勋卓著,恩荫泽被,所以他自幼师从名师,且聪慧过人,十二岁就能写诗作文,习得一身好学问。



有一身才华加持的陆游,成了远近闻名的翩翩俏公子,思慕者众多。但陆游心仪的却是舅父之女,他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妹唐婉。


两人不仅门当户对,才貌相当,也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和。


这样的才子佳人,老天也乐意成全。于是在他十九岁那年一个秋日的午后,也就是在六十多岁的李清照独自在庭院深深中思念她的爱人赵明诚,写下悲情之作《声声慢》的时候,陆游如愿迎娶了心上人唐婉为妻。


2

两人婚后不断发糖,日子甜得发腻,所谓琴瑟和鸣也不过如此了。但这种幸福美满的生活在陆游的母亲看来却格外刺眼,她认为儿子儿媳太恩爱,会让儿子不思进取,忘了仕途。


加之一个尼姑看相说陆游与唐婉八字不合,且两人婚后三年无子,这更坚定了陆母想把他俩分开的决心。


陆游知道后,只好把妻子藏身于自家别苑中,时时与妻子偷偷相会,共度了一段幸福的时光。但后来还是被母亲发现,严令他休了唐婉。


▲越剧中的陆游与唐婉


陆游是个孝子,禁不住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在选择母亲还是妻子的选项中,陆游毫无疑问倾向了前者,一纸休书忍痛休掉了唐婉。


痛失爱妻后的陆游果然如母亲期望的那样,日夜苦读准备一考功名。母亲很欣慰,但只有陆游知道,自己如此不舍昼夜地苦读是为了暂时忘却失去爱妻的痛苦。


不久,母亲又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陆游与新的妻子相敬如宾,但也只是相敬如宾。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枕边人不是所爱之人,娶谁都一样。

3

1153年,二十八岁的陆游进京参加一个专为现任官员及恩荫子弟而设的进士考试,但首次参加考试就遭遇了考场潜规则。因为才华力压秦桧的孙子秦埙,陆游不仅被秦桧记恨,还被从录取名单上除名。


带着一身失意的他悻悻然回了家,想起自己为考取仕途,遵循母亲意愿而舍弃的爱情,陆游痛悔交加。带着对唐婉的思念,陆游不知不觉漫步到两人以前游历过的沈园。



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了唐婉,但彼时的二人都已各有归宿。被休离后,唐婉改嫁给了一个叫赵士程的男人,赵士程不仅家境殷实,而且对唐婉不计前嫌,真心相待。这一次也是赵士程带着唐婉出游散心来了。


阔别十年后,两人再次相见,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已结疤十年的伤口忽而被扯开,削肉切骨般地疼。赵士程体贴地走开了,想给二人留个叙旧的时间。


但看着眼前依然如昨的沈园,以及二人物是人非的过往,唐婉只能忍着心头的汹涌澎湃,浅浅地对他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4

一阵和风吹来,吹醒了沉醉在旧梦中的陆游,他循着唐婉的身影望去,遥见水榭边唐婉正与赵士程玉手轻扶地浅斟慢饮,心头万千感慨。忽而又听一小厮来禀,说是唐婉差人给他送来一壶酒。


封盖揭开,是曾经熟悉的黄縢酒,一杯清酒入喉,陆游的心头浮起深沉的悲哀。这一杯敬欢情薄,那一杯敬东风恶,丝丝苦涩划过,那酒的滋味此生难忘。


借着浅浅醉意,陆游转身在墙壁上题下千古绝唱《钗头凤》:


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随后,陆游把壶中酒一饮而尽,远远地又看了一眼那个永生难忘的背影,便萧索离去,此生缘分太薄,唯愿你岁月安好。


一年后,唐婉再次来到沈园,瞥见陆游的题词,内心万千思绪决堤。曾经的青梅竹马,如今的各自天涯,顿感肝肠寸断,于是在陆游的诗后和了一阙《钗头凤》(世情薄):


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做完此词,没过多久,唐婉便郁郁而终,带走了曾经的欢情,也带走了终生的遗憾。

5

唐婉去世后,陆游便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仕途上,希望用政治上的成就,来冲淡爱情上的悲苦。


但事与愿违,陆游在仕途上屡遭坎坷,不被重用。面对金国的步步紧逼,南宋节节败退,甚至放弃抗击,只愿偏安苟活。


步入晚年后的陆游,面对已颓势难挽的破碎山河,忧心忡忡却力有不逮。回顾自己这无可奈何的一生,越发怀念与唐婉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如今的沈园


鹤发蹒跚之年,陆游重游沈园,往事历历在目,内心被满腔思念倾注,于是不再掩饰,通通把它们放进自己的诗歌里。


人生的最后十年,陆游作了多首关于唐婉和沈园的诗。八十五岁那年春日,他满怀深情地写下了最后一首沈园情诗,不久便与世长辞:


春游

沈家园里花如锦,

半是当年识放翁。

也信美人终作土,

不堪幽梦太匆匆。

于国而言,陆游这一生为官清廉,尽职尽忠,至死都在忧心国事,可谓无愧于国;于家而言,陆游谨遵家训,专心仕途,做到了光宗耀祖,可谓无愧于家。


但面对被他休弃的唐婉,我想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无愧于心”这四个字来的。


————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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