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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的经历与变迁》连载​之六:我的童年回忆

观兖州 知天下

徐洪芝《七十年的经历与变迁》连载之:

我家的煤油灯和吃花生

1951年11月份,我刚四岁,一只黑色的粗瓷碗里放着一个灯捻子,蜷缩着像一条蚯蚓。蝇子头似的灯光下母亲一针一针的缝着东西,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放出难闻的油烟味。某天晚上约七点来钟,我正坐在床上发呆,屋里忽然进来一个陌生人,50多岁背一搭裢,父母热情接待,他顺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把花生塞到我手里,父亲介绍说这是你杨大爷。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花生,也是我第一次吃到的最美味的零食,那时太穷了,孩子们几乎没什么零食可吃,饿了给你块菜饼子,哄着不哭就算完,这次吃到花生,令我终生难忘,因为油灯的原故,我也没看到杨大爷长得啥样。
发大水的印象
1957年8月,我们在村中玩耍,忽然听到许多人大呼小叫的喊发大水了,那年我10岁,不知道什么是发大水,跟着人群看热闹,转眼间白茫茫一片,母亲赶忙拉着我往东走,只见村东六亩大的深坑一下子灌得满满的,触目惊心,水流声震耳欲聋,水天一色。跑到高处,眼见滚滚黄汤之中有时隐时现的西瓜、甜瓜,还有鸡、鸭、鹅、猪及桌、凳家具,木料等,我第一次领教了大自然的威力。记得当时有几个后生凫水去打捞东西,站在高处的老年人高声叫骂:想找死啊,赶快给我滚上来。那时我懵懵懂懂,不明白老人们话中的含意。
我家还算幸运,地势高,大水没有进门,不少住在低洼处的农户都进水了,老屋、老墙都泡塌了。邻近的史家营、韩家堂、前后侯等七八个村,房屋倒塌了超过一半,区上派人将难民转移到了高地,也有投亲靠友的,记得前侯营我姑姑家13口人都来我家避难,经济损失不言而喻。

淋盐卤的往事

解放初期,百废待兴,百姓生活仍十分艰苦。“淋盐”和“盐卤”在我们这里有年头了,特别是旧社会,人们穷的没盐吃,家家都学会了这种本事。
过去低洼地段常年积水,到了春天,干旱少雨,经过冬天的沉淀,洼地之上泛起了盐碱,古称盐碱地,这时的地表土粉化的很细很细,最上面的一层白白细细的叫“土碱”。从我记事起,人们依然把它当成宝贝,专门绑一把好笤帚将其轻轻的扫起,积少成多,淋时放到缸中,碱土占缸的三分之二,上面加水,缸底五公分以上凿一小孔,安上水管, 水不能流的太快,下边放一大盆,淋出的水叫盐水,而后放到太阳底下晒,待水分蒸发后,表面就会出现一层洁白的东西,人们再把它捞出晾干,时间长了它就成了盐,大家叫它小盐,味苦。经过几次打捞,剩余的水就叫“盐卤”,是做豆腐的好材料,老话讲“盐卤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后来,国家食盐供应充足,许多农户仍然用小盐腌咸菜,但盐卤用处很大,做豆腐时一个装十二斤豆浆的大盆,用一个装盐卤的小壶往“热豆浆”滴上二三两,速度很慢很慢,做豆腐的一手执壶,一手拿勺子不停的搅拌。等到豆浆略稠,然后包上放到盒中成形。在我小时候,一见到那白生生、嫩乎乎的“热豆腐”,止不住的口水往外流,想吃没钱买,穷啊!不像现在想吃什么买什么。

到大姨家去的九里路
我村至沙河村有九里之遥,从中却有十八道弯三十六个坑洼还要多,为了唤起人们的记忆,不让那些土路在人们的印象中消失,更也能让后人有所了解,对新中国、新时代、新面貌、新道路、新变化有所感知,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自幼我对这九里路非常熟悉,因为从我村向南到沙河村中间没有村庄,小时我随姐姐到南坡去割草,向南一望就看到沙河村。沙河村有我姨家,有时父母走亲戚会带我去,所以对这九里路印象最深,一路上的坑坑洼洼,沟沟坎坎,几乎闭上眼都能数得上来。如地名蝇坡、郑家林、草岗子、小桥子、乔家洼,大桥南、大桥北、大桥窝、徐家林,车往沟,沟南崕,大碱、小碱、大洼、小洼等等,土改后你三亩我两亩,土地不规则,三尖四棱的,高低不平。弯弯曲曲的蚰蜒路,能走开一辆大车,不到两米宽,一会上岗,一会下洼,小时我们见到推车的就给他鼓劲儿,唱道“推车的不用怕,有一上就有一下”,上高爬低很是辛苦。
记忆中,起初很好奇很好玩,跑累了大人背着,一会儿上岗,一会儿爬沟,听鸟叫看风景高高兴兴。父母的脊背成了我童年的摇篮。长大了对这段高低不平的路很是烦感,夏季多雨要脱鞋趟水,这九里路要穿上脱脱了穿,反反复复。秋天更麻烦,阴雨天粘泥沾鞋太愁人,走走停停刮鞋上的泥巴。冬天路面上除了顶脚心的大疙瘩,就是滑脚摔人的大冰块。遇到晴天地表化冻时,鞋上除了黄泥就是黑泥,随时就能把你滑倒。小时候跟大人走亲戚能吃好东西,我依然还是想跟着,十岁的我成了小大人,不能再叫大人背着了,再过那一个个沟洼时,我手脚并用,弄得两手泥巴,有时大人想拎我一把,我总逞能地说我能行。找到有干草坡的地方,我用枯草刮鞋上的泥。见其他行路人手里都拿着像筷子似的木棒,我也学着从路边树上折下一根备用。老人和妇女宁愿绕远一点也不愿意走这段路。
有一年阴雨连绵暴雨不断,一片白茫茫,大部分庄稼泡在水里,只有高粱还露出高粱头,路上行人赤脚光膀,因为路上净男人,有的会脱光衣服游过深水。有天中午我随父亲去沙河村走亲戚,出村便脱下鞋子拿在手中,趟在水里时不时就被砖头石块扎一下,一步走偏就会陷入深坑,最深处到腰胯,一路下来脚要扎破好几个地方。
岁月流逝,时光变迁。几十年过去了,如今我们国富民强,硬化路面平整而光滑,便捷的交通催富了周围乡村。伴随着美丽乡村建设,这九里路带着历史的沧桑与厚重,穿越时空,一路走到了今天。而今犹如一处旅游景点,春天路两旁展现出极强的活力,到处绿生生青幽幽,小草争先恐后地向外张望,庄稼蔬菜水灵灵的,孩童们唱着动听的歌谣,追逐打闹,唤醒了沉睡的九里路,我一下子又回到了童年。夏天,很少看到有人劳作的身影,各种农业机械大显身手,青年农民都有了自己的小汽车,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着空调,看着电视,温馨惬意。秋天,青草抢占了小部分路面,豆秧也不甘落后的伸展到路上,鸟叫虫鸣,玉米地不时发出声响,谷子、高粱被微风一吹,像是对路上行人点头鞠躬。冬日里两旁寒霜覆盖,干枯的草一片一片顶着霜雪犹如一眼看不到边的雪莲花,大棚蔬菜不时地被装上车运往城里。

上学难的两个哥哥
解放初期,党和政府开展了普及教育及扫盲运动,学校及识字班应运而生,适龄儿童进学堂,大人晚间上识字班。1951年,我村利用村西头的一个庙堂当作街头小学校,区政府派了一名公办教师叫周长文,周围相邻的三五个村的孩子们也集中在这里上小学。那年大哥十三岁,叫徐洪啟,二哥十岁叫徐洪荣,都赶上上学的好时机。
大哥二哥一块儿入学,分到一个班,他兄弟俩个勤奋好学,每次考试总是互争第一名,不料因家庭困难,父亲硬逼着他们辍学回家干活。于是,大哥整天闷闷不乐,有时烦了会顶撞父母,干着活有时会喊着“就是想上学”。二哥性情随和,没有异常举动。
学校周老师感到惋惜,多次到我家劝学,父亲才同意让大哥一人去上学,仍留下二哥在家干活。上到六年级,父亲又跑到学校让大哥辞学,因为一块钱的学费家里都交不起,周老师无可奈何,哥哥含泪离开了学校。
亲爱的父亲辞世四十年了,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限于当时的历史条件,哥哥上学时家中缺吃少喝,少米无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现在回想起来,的确也是父亲的无奈之举,如今城乡面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农民子弟上学免费,教学条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少年强国家强,我时常教导儿孙,要珍惜学习机会,刻苦上进,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

火盆子 被烘子
在我童年的日子里,好像冬天的日子特别难熬,那时下雪大的出奇,整整一个冬天,野外都是白花花一片,还没等一场雪消融殆尽,下一场又飘得漫天皆白了。
入夜大地真安静,哪怕是最细微的响动,比如下雪我听到了簌簌落下的声音,星星点点的残雪随风飘进草屋下的木门落到脸上,顿时一种沁凉涌入心底。摆在面前的火盆时明时暗,我恨不能将它抱在怀里搁在腿上放在脚下。
我们入睡之前要数母亲最忙,她身边放着晚饭后掏锅底盛余火的大火盆,上边放一个烘篮俗称“被烘子”,那是父亲用柳条和桑条编的,半圆型的孔格能伸进拳头,像个大筐子扣在火盆之上,把我们睡前的被子烘烤一下。躺进母亲烤热的被窝里,浑身暖洋洋的感到无比的幸福和享受。
我们都睡下后,母亲再把我们穿湿了的棉鞋、袜子烤干,第二天一早再给我们烤一下棉裤棉袄。
火盆子、被烘子用处很大,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记得1955年前后,我们村家家都用,成了农家不可或缺的重要用具,特别给幼儿烤尿布。有些条编师傅看到了这个商机,大集上到处有卖的,也有自个用铁条编的烤干粮用形状各异。
火盆子大多为瓦盆,有买不起的,也有人用泥捏制的,我家就有。父亲用黄土和毛捻混合在一起,反复摔打,像和面一样仔细。和好的泥再用木棒敲打几遍,然后找个瓦盆当底样,大点小点厚点薄点根据需要。捏制好后晾晒几成干便可盛上半下柴禾碎屑或谷糠、豆糠,做完饭后将锅底余火放在上面,这样便可长时间取暖。不需要时用砖或土坯压好,以防止灰火无故消耗。
翌日清晨,铺着滑席和干草的床铺难以令人留恋,也是人小活力四射,我早早的起床跑进院子,一扫晚间对寒冷的恐惧。我踩着积雪小心的走到街上,每一步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厚厚的冰面上我和小伙伴们滑冰,一只脚前伸,一只脚用力往后蹬,能滑出好远。不过,得有技巧,掌握不好平衡,就会摔个仰面朝天,乐得大伙哈哈大笑。时不时摔痛了的小伙伴也会哭,可等不了泪干,又嬉笑如初。
而今,暖气、空调应有尽有,数九寒天硬是有了春天的温暖,“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几十年巨变,我老来有福温暖过冬。中国梦,我的梦,人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难忘的“泥屐子”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早、最深刻的一个老物件那就是泥屐子。因为家中或跟着父母、哥哥姐姐走亲串友,以及左邻右舍,每个家庭的床前桌边总放着几双泥屐子,像是必备之物。
其实泥屐子就是个木板鞋,有点像现在的拖鞋,制作时木匠根据你的鞋底,用两公分厚的硬质木板锯成鞋底状,两端钉上三四公分的木垫,再钻几个穿绳的小眼,用麻绳穿几个前后鞋带,捆到脚上就可以了。
我小时候,每逢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之时,庭院及街道上都是一片泥泞。母亲缝制的布鞋用不了几趟就会毁底掉绑,冰冷的稀泥里光着脚丫子根本就受不了。疯惯了家里根本待不住,于是父亲找木工给我订制了一双泥屐子,穿上鞋袜,再套上它,我心满意足,又可以出去玩了。母亲和姐姐帮我穿好绑结实,我兴高采烈地出门了。谁知穿这玩意儿是有学问的,我在大街上没走多远就状况不断。突然我一只脚陷进了烂泥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使尽浑身力气,连“泥屐子”带鞋袜都甩掉了,这只脚刚刚解脱,那只又出了状况,连累加急,汗流满面。没办法,只好用手挖泥,不时还得擦汗。我歪倒在地上,弄得浑身是泥,好像是一个泥猴一样。
到了我十一二岁时,在本村小学读书,雨雪天时,道路依然湿滑,慢慢的我学会了穿泥屐子,选好路,慢慢走,手拿棒棒,遇事不慌。父亲给我做的泥屐子,伴我读到三年级,而后有了胶鞋。似乎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再也看不到泥屐子的身影了。

捏泥人的欢乐时光
幼时没什么玩具,有时父亲赶集回来会给我们带几个泥娃娃,彩绘的、有实心的、有空心的,还有带哨的。那时农村家家都很穷,买不起玩具,几个小伙伴们聚在一起,最大的乐趣就是玩泥巴。我三四岁时便学会了摔凹屋,就是用一块泥巴捏成碗状,然后举过头顶碗口向下摔到地上,里面的空气猛烈挤压,冲破碗底发出清脆的响声,谁的最响,谁就会在小伙伴面前受到吹捧。五六岁时,我按照父亲买的泥玩具,学会捏泥咕咕,晾干后能吹响。八九岁时我就能捏出人形,什么猪八戒、孙悟空、张飞、赵云、杨宗保、穆桂英等,各种小动物有实心的和空心的,必要时还要用火烤一烤。在十岁那年的秋天,我一下成了小伙伴们的偶像,算是孩子头。
那个年代村里没什么商店,只有货郎挑子串街,什么针头线脑、烟袋头、烟袋嘴的,我们关注的是货郎挑子上的“洋红”、“洋绿”,那时好的东西前头都得加个“洋”字,意思是进口货。大伙找点破烂,半求半换,让人家一样颜料都给点,然后我们涂到泥人上。而今,孩子们的玩具应有尽有,千姿百态,什么手控的、电动的、开发智力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没有一样是我们玩的那种原生态的。

风筝的童年时光
小时候,每到春暖花开,总能看到野外天空上飘着许多风筝。大的、小的、圆的、方的、八角的,还有的做得和大雁一样,摇头摆尾“嗡嗡”作响。
放风筝的大多是十几岁的孩子,两眼盯着风筝,手拉丝线,边跑边调整着角度。一阵风起,总有一两个断线的随风飘去,放风筝的便拼命去追。我羡慕极了,啥时我才能有自己的风筝,加入他们的行列。
开始,我找到邻家叔叔,他拗不过我的死缠烂打,把自己不玩的一个叫“月姥娘”的风筝给了我,我受宠若惊。母亲知道后说我一个吃屎的孩子放什么风筝,让我给人送回去,我没入心却照葫芦画瓢做了一个,然后再把人家的还回去。
做风筝不容易,放风筝更难。我做的风筝愣是飞不起来,还引来了大家的哄笑,仔细看看人家的,才知道我做的太粗糙,线又短,纸糊的太厚。后来在叔叔的帮助下,我终于学会了做风筝、放风筝,实现了自己做的风筝飞上天的梦想。

点心盒子的记忆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生活困难物质匮乏,亲朋往来非常简单,三斤挂面、二斤馓子、二十个鸡蛋、两瓶散酒就打发了。重要亲戚也是重形式少内容,过去兴礼盒,会新亲和吃喜面都要抬盒子。会新亲至少六色礼,除一块肉两条鱼外,其余则是两根葱、几根山药、两斤点心、一包麦麸子。盒子像一个大蒸笼,有架,一层层放到架上,架上配有铁环由两人抬着,主人跟在后面很有面子。吃喜面那就更简单,三婶二大娘弄点面粉加上几个鸡蛋一层层摆放到盒子里,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拿出去的不如吃回来的多。
另一种则是点心盒子,多为十一二公分乘三十公分的木匣子,上边的盖可以抽拉,里边多为炒糖或桃酥。点心盒装饰的非常漂亮,用花纸封着没人舍得吃,大都在亲戚朋友圈里转来转去,有的点心在盒子里发霉生虫。记得我七岁那年年关腊月,家里收到一个点心盒子,母亲将它放在里屋的单桌上。我好奇地跑到盒子边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想着里边有好吃的点心,不禁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怎么也得尝尝。我小心翼翼轻轻撕下封条,慢慢抽下盒盖,呀!炒糖,我接连夹了一个又一个,像做贼似的,那个香甜引得我又吃了几个。看到母亲来了,连忙手忙脚乱的关上盒子,可还是晚了,母亲拎起我狠狠打了我两巴掌,我窘迫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母亲温和善良,对我们更是慈爱有加,很少发脾气,一般不动手打孩子。这次简直气疯了,加大嗓门训斥我:“这是准备看你姥姥的,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叫偷,我最烦这样的孩子!”稍微平静了一下,母亲又把我拥入怀中直掉眼泪,告诉我说:“人要有人样,爹娘没本事,将来要好好上学,上学好了长大什么果子都能吃到”。着叹了口气,又说:“做人要正直,为人要厚道,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有用的人,我们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真可谓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每次听到“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的旋律,我总是热泪盈眶。
当时虽然我懵懵懂懂,对母亲的教诲理解得不透彻,但现在看来,母亲的话是我终身的财富。今天的幸福一是要感谢党,二要感谢我伟大的母亲。

推磨的经历
从我记事起,我家里有盘石磨,不知是哪代祖宗流传下来的。
石磨结构简单,三片圆圆的大石,庞大而厚重。最下面的是磨盘,磨盘之上收进去的一层是磨的下亓,牢牢控制在磨盘之上。磨的下亓中间装了一个铁柱,正好卡上上亓的凹槽里。上下两亓周围上由石匠凿了一条条小沟,称之为磨齿,用上一段时间,会再请石匠凿一次叫锻磨。上层的有两个磨眼,磨面时为防堵塞,通常放进两根秫秸莛。下层之间有一定空间称磨腔,上边一层有磨鼻用于拴绳子。可以说石磨历史悠久,传承千年。
很小的时候,我最爱听石磨的隆隆声响,一头小毛驴嘴上绑着笼头,眼上罩着捂眼子,一圈又一圈围着磨盘转。磨面的人只需手里拿个笤帚,扫扫收收放到簸箕里端到一边过筛,然后将箩上面的再放到磨上。看到驴的速度放慢,会用笤帚疙瘩照屁股打一下,周而复始格外有趣。
到了我八九岁事情出现了翻转,家里每次推磨,姐姐首先想到的是我。那时牲口都归了集体,要吃粮就得推磨,父亲、哥哥都有重要的事做,推碾倒磨自然成了母亲、姐姐和我的活。我几乎是趴在磨棍上,开始还使劲喜得母亲笑着说:“放屁就添风,干好了我给你做好吃的。”时间长了自然烦恼头疼,磨棍时不时掉落地上,身上、头上不时地挨上母亲的条帚疙瘩。
后来一听要推磨,我总是千方百计想逃走。姐姐大我三岁,全家唯一能管住和控制的人就是我。有天下午我见母亲准备原料知道要推磨了,赶紧躲进厕所里,想瞅准母亲不注意好溜之大吉。谁知我的企图早被姐姐发现,刚想窜出去被姐姐一把拉住,硬是给拎着耳朵拽了回来。
这次磨的是“煎饼糊子”,磨架子下边放着煎饼盆,我两眼盯着十多斤的原料,这得什么时候能把它磨完?又是一圈一圈的转,只见姐姐两腮挂汗,母亲气喘吁吁,不停的咳嗽。“要是能有一盘自己会转的磨该多好?”我这样想着。
我极不情愿的推着,一打盹磨棍一下掉在地上,另一端弄到煎饼糊子上溅了我一身,气得姐姐要揍我。母亲找了一块抹布,把我拉到一边擦了又擦,微笑着对我说:“干活要专心,使上劲磨棍就不掉了,干完活我给你弄荷包蛋。”姐姐说:“咱娘年纪大了又是小脚,起五更睡半夜操吃又操喝,你长点心行不?
慢慢地我不再偷懒,为了母亲我每次推磨都很用力。什么时候把人从磨道里解放出来?我一直思考这个问题。记得有一天,和我同样厌烦推磨的祥子对我说,村东做豆腐的有盘小磨就不用推,我赶紧跑去观看,原来是盘撞杆儿磨。一根长长的木杆头上钉个横梁,成丁字形,两端吊起,末端头上竖块木头连上磨鼻,人抓住横梁一推一拉,石磨便飞快转动。小磨还行,大磨恐怕不行。
何时能有一盘会自动转的磨,我做梦都在念道,我把想法讲给姐姐听,姐姐笑我痴人说梦。等到我上了初中,大约1964年左右,村里有了打面机,父亲说:“共产党里有能人,这世世代代靠推磨倒碾过日子的人还真不用再推了,这才算妇女解放了。

割草喂牛拾柴禾
过去农村一年到头时时处处都有活干,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孩童,老人有老人的营生,小孩有小孩的活干。记得我七八岁时,家里分了土地,喂了一头老黄牛,父亲天天高高兴兴,满满的幸福感、获得感,终于过上了十几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
大人要下地干活,割草喂牛的活自然落在姐姐和我身上。我还背不起粪箕子(盛草的工具),只好拿着铲子、镰刀跟着姐姐,姐姐懂事干活不要命,而我犹如小学课本里的小猫钓鱼。
随着年龄的增长,背粪箕能拥到大腿根,正常应该是肩背屁股用力,我人小个矮粪箕的下半部只能到腿根。姐姐嫌我贪玩,父母一人给了我们一个粪箕子,各干各的。
割草的活并不容易,镰刀、铲子我使用起来非常笨拙,既不想干,也不会干。干烦了索性就不干了,回家少不了挨父母的骂。
在我九岁那年的秋天,天气仍很热干旱少雨,姐姐非要带我去南大洼割草。割草人家是割我是拔,因为不会使用工具。由于干旱地皮死硬死硬的,弄得手生痛,人家都装了满满一粪箕子,我割的草少的可怜。
回家时跟不上趟,气得姐姐狠狠的揍了我一顿。父亲可能出于对哥哥、姐姐没有上学而感到愧疚,说我不是出力干活的那块料,让我报名上学读书,还好我一直品学兼优,没有给父亲丢脸。
上学以后,我们村分成六个生产队,学生在上课之余仍要割草交队里换工分,慢慢的我跟上趟了,与别人差距逐步变小,人家三十斤、五十斤,我怎么也得弄个二十来斤。因此,我想今后的牛若能不吃草也照样能下地干活就好了,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村有了拖拉机耕地即快又好,让我认识到科技改变生产力的实例,于是我下决心好好学习,用学到的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
百姓过日子有句老话叫:“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排在第一位的,做饭必须先有柴。
在我小时候,烧锅做饭全部是柴禾。到了秋天,田间地头到处是拾柴禾的童子军,我也是其中一员。就最近几年有时回老家看看,坐在小汽车里见路两旁,河崖地头一堆堆被丢弃的柴禾,仍觉莫名的惋惜,甚至有捡拾的冲动。
建国初期,中国人民刚刚站起来,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还很差,生产工具相当落后,老一辈传下来的原始工具生活方式陪伴我渡过了童年时光。
与各种柴草比起来,豆茬是最好用的。为了省力,人们会把一根三十多公分的木棍一劈两半,粗细以手能握住为准。粗的一头用铁丝捆好,采用杠杆原理拔豆茬比用手拔快多了。
从我五六岁时我跟着干,弄回家多少都能得到父母的赞许。我十岁那年深秋,姐姐带我去村南一里路的地名叫“绳坡”的地方拔豆茬,豆茬又粗又大真是喜人,总算找到一块好地儿。拔了一会儿,遇到一棵粗大的豆茬,拔了几下没动静,我叉开腿弯下腰闭住一口气,卯足力气往外拔,一个猛劲一头扎在豆茬上,顿时血流如注,吓得姐姐赶忙用手绢给我按住,怎么包扎的我都没有了印象。
1979年,父亲在病故前的日子里,仍然下意识的捡回几根树枝或别的什么柴禾,虽然那时家里并不缺柴禾。而今,我住进了城里用上了天燃气,中国人民从站起来到富起来贯穿了我的一生,我是亲历者又是践行者。在新时代里担当新使命,中国人民强起来的伟大梦想,一定会实现。

对于苘的记忆
在我六七岁、八九岁的童年期、是贪吃、贪玩、天真活泼的年龄,也正是这个年龄段,让我对建国初的落后面貌记忆的十分深刻,如今那些情景虽然已经过去六十年之久,但仍烙印于我的脑海里。
那时简直太穷了、太落后了,若说的细一点,穷的缺粮食、缺衣衫、缺煤油、缺火柴、缺油盐、缺烧柴,落后的老牛拉木犁,拉木轮车,刨地瓜用镢刨、翻地用铁锨、做饭是土坯地锅、挑水用钩担、点灯用豆油、点火用火鎌、打柯篓浇地。直到1965年以后,农业才用上地排车,胶轮车,浇地是推水车,拧水车等。
如今的生活全变了,但是也要让现在的年青人能够知道从前的那些贫穷景象,让年青人知道什么才是穷和福,什么才叫落后和先进。
我作为一个农民,不仅回想起自己几十年前经历的一些往事,回想起建国初期的落后情景,回想起有关苘、苘绳、苘杆的一些小事记录于此,想让年青的人们多了解一点建国初期的落后情景,看看我国七十年发展的繁荣巨变,也为建国的七十周年送上一份真诚的祝福,献上一份朴实的纪念。
苘qing,是一种草本植物,一般春天播种,9月份收割,它是一种对地质,地温适应性特强的草本植物,高洼地块,明朗地块都可种植。建国初期,由于夏季雨水较大,很多地方无法排涝,在较洼的地里,往往只好种苘。若生长环境稍好些,它能长到两米多,粗度也能达到两公分。苘的茎皮多纤维,书上说它是一种重要的纤维植物之一。
它的皮软度和骨质度最适合用来编织笼子。在它快要成熟时,不少人常用去地里选出等高、等粗的苘,削头去尾,再风凉一天,编织成可大可小的笼子(我们这地方称之为“独篓”),用来装捕捉来的蝈蝈儿(老百姓都叫它“蚰子”)。这也算得上是我童年时最开心有趣的游戏了。
我八九岁时,对苘的干湿度和柔性度有所掌握和了解,才能让苘非常听话,所掌握和了解,熟练地编织出长形、矮形、大口形、大肚形等各种样式的独篓来。拿着它有的送给伙伴、有的送给街邻,有的被亲戚拿走。当听到人们称赞我编的独篓时,心里感到是那么地甜蜜。
立秋季节,我常去东邻西舍的叔叔伯伯家里,请求他们或他家的哥哥、姐姐们帮我捉蚰子,放进我的各个独篓里。有我负责喂养它们一些大葱、鲜辣椒等食物。这蚰子很好玩。可是,它们没有朋友味儿,手指一旦碰到它,它就会咬你,咬得很疼。虽然我是它的主人,供给它们吃喝,也不例外。咬完人它还机灵敏捷地上窜下跳,肩前身的两根须晃来晃去,显的格外精神。但是,它们的叫声却非常动听,特别晴天高温时,再给它点特辣的辣椒,它们会叫地更欢、更起劲。此时我家里,在门东门西的坯墙上,在椿树股中、在大门旁的老槐树叉边,往往都悬挂着装着蚰子的独篓。蚰子在里面拼命地叫啊,“吱吱吱、咯咯咯”的声音,真好似在舞台上欢唱的歌手引人入神。这些欢唱的宝贝儿,也给我家的苇杂屋的穷家破院,增加了很多的明媚、欢乐和喜庆。
苘的两种产品,则是苘绳、苘杆。苘的皮做成的绳,叫苘绳。
苘收割后,打去枝叶,打成捆需运到大坑里浸泡(叫沤苘),一般是三至五天。沤的快慢决定于水温高低。泡到用手去磨搓时,绿色的外皮很容易脱落,露出苘的白色本质即可。这时苘皮和苘杆便可以分离开,然后把苘捞出来手工剥苘。这时的苘会有一种很浓的沤臭味。如数量较大时,它的臭味在百米外都能闻到。当时在生产队时剥苘便是我的熟活儿,有时剥完苘的手一两天都有臭味儿。把剥完的苘皮放到大坑里洗涮干净,然后晒干,就是苘了。苘的质量,和其它植物一样生长越好,苘质越好。苘经过能工巧匠的加工,则成为各种粗细、长短的苘绳了。然后,它随着人们走向社会的四面八方,诚恳地为人民服务。
从建国初期到改革开放前的很多年,苘的种植量都很大。在收割时期,各村庄都能看到在太阳下晾晒的苘皮、苘杆。当时苘种植量这么大,主要是绳子的用量太大。
但是,今天的苘绳却没人用了,甚至有很多的年轻人对它已经陌生了。苘杆非常轻巧、易燃,算得上农家上等柴禾。俗语说“苘杆子打狼两头害怕”,足以说明苘杆轻巧、易折的特性。但在穷困时期的夏季,苘杆却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帮助。每逢阴雨连绵时,很多柴禾都受潮而点不着火,但苘杆易燃的优点极大的帮助了人们烧锅做饭。特别是从建国到1960年的这十多年里,那时农村的做饭还是用地锅子,还没有风箱,更没有煤炭。那时若没有苘杆,恐怕人们连顿饭都吃不上。
可是,人们哪能想到,除了烧火做饭,苘杆还有个鲜为人知的用处。那是在1953年左右,我还是“对啥都不懂,对啥都好奇”的年龄。虽然时光遥远,记忆却那样清晰而深刻。那次,父亲坐在屋内准备抽烟。他装好烟袋后,放在一边,随手拿了一块草纸卷了又卷(也叫“纸煤子”),而后拿到一块铁板,(后来知道这叫“火镰”,是含金钢石的铁板,约一斤重)在火石(专门打火用的石头)上,一下一下地打划。刺耳的“哗啦”声和迸发出的上下乱窜的火星,使我感到非常好奇。父亲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劲儿,用小小的火石去快速地碰划那块火镰的边缘处。火镰与火石的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响声和飞窜的火星。父亲将“草纸煤”紧靠在火镰和火石最多发火点处。不一会,“草纸煤”便发出了点点白烟,随后又逐渐变为黑烟、火星和火苗。父亲快速的拿起他的烟袋,用“火纸煤”对准那烟袋点着烟。他“吸哈吸哈”的,非常享受的样子。从烟里喷出的烟雾却满屋乱跑,呛得我喉咙深处发出阵阵的咳嗽。
父亲稳手稳脚地用“纸煤子”的火苗儿,点着了苘杆。转身把它交给院里忙活着的母亲,并快声粗语地说道:“苘杆好了,做饭行了”。
这苘杆的暗火一吹就产生明火,做饭时用它,不做饭就把它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它能自燃一天一夜,晚上点灯时还可以用它,因为用“火镰、火石”打火时,母亲劲小,打出的火星太少,纸煤子根本点不着,所以一般都是父亲点火的。随着年龄的增加,我更体会到当时生活的穷苦。那时,人们还没有煤油、细布这些东西,更没有火柴、风箱、煤炭。
即便后来用起的“煤油灯”,也不过是一个小点的平形黑碗,里边放有菜油(豆油),用灯草(当时的灯芯),或者用棉花搓成一个细棉条。放在这碗中当灯芯点着照亮。当时用这种油灯的家庭,在村子里也得有百分之九十多的。大约是一两年后,才出现了家喻户晓流行一时的洋火、洋油。后来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才赶走了洋货,有了国货。而今随着社会的进步发展和科技日新月异的更新,我们几乎全国都迈进了电灯、电话、电视机、各种电子产品的高科技时代。
再说起做饭,从用火镰、火石、纸煤子、苘杆做饭时的地锅子,到用洋火、风箱、煤炭锅,又从用风箱的煤炭锅到煤油炉、柴油炉又到钢金锅;再到今天家家用的电饭锅、电饭煲、电磁炉等等,这大跨步的发展变化,真让我们老一辈人难以想像,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完。
在建国七十周年的今天,作为几乎与新中国同龄人的我仍想告诉人们,虽然我们国家现在变富了,变强了,但是,我们依然不能忘记使用苘、苘绳、苘杆的那个年代,不能忘记苘杆的伙伴:纸煤子、火镰和火石。

——选自《兖州春秋》年刊第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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