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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老人眼中的阿炳:嫖赌抽败光遗产,梅毒瞎双眼,带走百首绝曲

无锡二泉广场阿炳雕像 

在无锡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崇安寺二泉广场,有一个石雕的二泉映月曲谱,再往前走就看到瞎子阿炳的雕像,他是最具国际影响力的无锡人。

阿炳雕像头戴礼帽、身体佝偻,左手握弦,右手持弓,全神贯注在腰间的二胡上,人们仿佛能听到二胡中流淌出来的音乐声,至于阿炳的相貌,人们倒不太关注,在很多无锡人心中,阿炳就是一个艰难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江湖艺人。而听过阿炳演奏的街坊邻居们则说,雕像和阿炳本人差距很大。

无锡档案局经过长期艰苦的搜集整理,终于找到阿炳的一张黑白照片,这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唯一一张瞎子阿炳的照片。

照片中真实的阿炳​ 

在这张1947年的“无锡县国民身份证底册”上,阿炳头戴礼帽,面貌消瘦,胡子浓密,典型的民国街头艺人形象,让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墨镜,左镜明显比右镜高。

而距离阿炳雕像不远,是他的故居,一个700年历史的牌坊后面,正对着的是集儒释道于一体的洞虚宫雷尊殿,右侧低矮的小屋则是阿炳的住房,阿炳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去世,他一生的传世名作也都在这里创作而成。可以说,阿炳的一生都与这座雷尊殿道观纠缠在了一起。

1893年,一个叫华彦钧的男孩儿在雷尊殿出生,他的父亲华清和就是雷尊殿的当家道士,也是当地出色的丝竹高手,而他的母亲却是无锡秦姓人家的一个寡妇,虽然道士也有娶妻生子的,但一般地位都很低,况且对方又是个寡妇,所以,华清和和秦姓寡妇的结合是不能公开的。

这个男孩儿便是个偷情的产物,出生不到两个月,就被抱到父亲的东亭老家,一个叫小泗巷的水乡村落,托付给一个种田为生的哥哥代为抚养,而他的母亲在他1岁时便离世了,一直到七岁才被父亲带到无锡城雷尊殿,阿炳等来的不是父子相认,而是以师徒相称。阿炳作为道士和寡妇的私生子,在封建伦理观念下,是双重的大逆不道,私生子几乎就是肮脏的同义词,在阿炳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抹不去的创伤,阿炳不知道母亲是谁,也就谈不上母爱,回到父亲身边,他感受到的是师徒情,却不是父爱,由于家庭感的缺失,为阿炳成人之后的不羁生活埋下伏笔。

阿炳故居 

回到雷尊殿的这一年,阿炳入私塾读书,华清和和所有父亲一样,希望儿子能够出人头地,所以从小便教他《三字经》《百家姓》,学写毛笔字,希望能把以前的缺失补上。

华清和精通音律,擅长各种民族乐器,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有“铁手琵琶”的雅号,家里各种乐器也是应有尽有,他经常自弹自唱,自娱自乐,但他深知街头艺人的艰辛和不易,更不希望儿子走上这条道路。

雷尊殿里供奉着执掌雷鸣和闪电的天神——雷公和电母,处于无锡的旧城中心,地理位置优越,所以香火十分旺盛,进项颇丰,在那样的年代,绝对是一门不错的生存之道,所以华清和希望儿子能子承父业,平平安安过一生,阿炳似乎继承了父亲音乐方面的基因,对乐器很感兴趣,再加上平时的耳濡目染,小小的阿炳早已经喜欢上了吹拉弹唱,经常偷偷拉父亲的琴,无奈之下,华清和只好教他学习乐器,阿炳10岁就能熟练使用多种乐器,那一年,阿炳也进入雷尊殿,成为一名小道童,随着顾秋庭道长学习《道德经》,而父亲则传授他琵琶、琴、笛和笙等各种乐器,15岁的时候,已经是技艺大进,经常外出参加道场的演奏,因为长相俊俏,琴术高超,还有一副好嗓子,被人们誉为“小天师”,这段时间,是阿炳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1918年,华清和去世了,去世前他才告诉自己和阿炳的关系,悲痛莫名的阿炳大为震惊,之后,已经20岁的阿炳和堂兄华伯阳共同掌管雷尊殿,成为当家大羽士,香火收入由两人轮番掌管收起。俗语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一点在阿炳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诠释,失去父亲的约束,再加上鼓囊囊的荷包,很快,一群酒肉朋友聚拢在阿炳周围,吃喝玩乐,大方的阿炳成了地痞们眼中的钱袋子和仗义哥。

这帮酒肉朋友吃阿炳的,喝阿炳的,还要把阿炳往坏里带,父母双亲去世,生活苦闷且失去约束,没有成家立业,也就没有生活责任感,在一帮狐朋狗友的奉承下,阿炳彻底沦陷了,在这些人的诱惑下,阿炳学了会喝酒、赌博、逛青楼,由于频繁出入烟花之地,他最终染上了梅毒,生活的苦闷让他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他嗜酒成瘾,赌博成性,经常把雷尊殿的法器拿出去当了换钱,雪上加霜的是,他学会了吃鸦片烟,从此再也没有精力去打理道观,香客越来越少,昔日烟火旺盛的雷尊殿最终门可罗雀,最终,阿炳被道教扫地出门,逐出无锡道教界。

​雷尊殿收入是他唯一的生活来源,逐出道教也就意味着活下去都是问题了,他甚至穷到在街上捡烟屁股的地步,走投无路的阿炳幸好还有年轻时学来的操弄乐器的本领,此时竟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为了生计,阿炳开始走上街头,以卖艺为生,茶楼、酒肆、烟馆、旅店都留下了阿炳卖艺的身影,那个年代,卖艺是下等人才干的事儿,只比街上的叫花子地位高一点。

屋漏偏逢连阴雨,由于多年流连于风月场所,阿炳身上的梅毒发作,他的失明并非一朝一夕之事,22岁那年9月,右眼开始发红,他以为是一般的眼疾,从一个捉蛇的叫花子那里买来两颗蛇胆服下,28岁秋天,右眼终于瞎掉了,35岁时,左眼也瞎掉了,他最终为自己年轻时做的荒唐事买单了,从那时起,大家便叫他“瞎子阿炳”(他小名阿炳),华彦钧这个名字被人们逐渐遗忘了。

《圣经》上说,当上帝关了这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失明的阿炳从此醉心于乐曲创作,他对自己的生活要求不高,能有一碗饭吃就行,出去卖唱,收到钱了就吃个饱,收不到就饿肚皮,而音乐似乎成了他生活下去的动力,在此期间,他创作和改编了大量的曲目,《二泉映月》《听松》等,他不识谱,创作全靠感觉,所以,同一首曲子,他每次拉都可能不一样,但是在听者来说,每次都有一样的新鲜感,他的作品大多是反映了像他这样的底层百姓苦难的生活,如歌如泣,所以,阿炳有一群自己忠实的粉丝。

他曾经登上过1932年的《无锡报》和1938年的《新锡日报》,“阿炳....胡琴、琵琶,技法出众,二目盲......街头卖艺.....,夏夜月升,电炬放亮,阿炳至,人必请其唱,所唱故事新闻,老妪都解,引吭高歌,喉声苦涩,时抚婉转妙曼之琴”。

也许上天对他遭受的磨难心生怜悯,阿炳最终遇到了他一生的伴侣,那个女子叫董翠娣,江阴北固乡人,在遇到阿炳之前,她15岁嫁给了皮匠钟阿四,生下儿子三女,后来钟阿四病亡,董翠娣一人难以支撑家庭,只好把孩子们一个个送出去,自己到无锡崇安寺旁的一个烟馆当女佣,阿炳是这里的常客,董翠娣并不丑,皮肤微黑,满头乌发,煞是好看,两个可怜人最终在别人的撮合下一起搭伙过日子,从此,在无锡百姓眼里,那个独自一人的阿炳变成了两个人,他每天背着琵琶,拿着二胡,董翠娣则牵着阿炳的长衫在前面引路,他们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崇安寺附近的三万昌茶馆,也经常出没于无锡各个茶馆、酒楼、妓院,遇到听曲的人,董翠娣便说“先生要听吗?一支曲子两毛钞票”,然后递给客人一个类似于酒楼点菜单的歌单,阿炳拉过中国民乐最高雅的曲子《惠山二泉》(后命名《二泉映月》),也拉过最艳俗的民间荤调《十八摸》或《小寡妇舀水》,阿炳说唱,董翠娣则拿着铜盆向观众收钱,回到家里,她看着丈夫吃着自己做的饭,会露出满意的笑容,多么温馨的家呀!两个人同出同归,赚了钱一起享用,赚不到钱一起挨饿,毫无怨言。

无锡老人们依稀记得,夏天的晚上,人们都在外面乘凉,这时候,从工运桥地区结束卖唱的阿炳,一袭旧的灰长衫,一副黑眼镜,手拿二胡,背负琵琶,梳着细辫子的中年妇女董翠娣搀扶着他缓缓走过来,这几乎成了无锡老城区的日常一景。

日军占领无锡,阿炳的生活并没有太大改变,他经常到北塘一带旅社卖唱,每晚10点左右回城,而当时的城门7点便要关闭,出入城门需要特别通行证,不知什么原因,只要听见阿炳的琴声,守城的日本兵就开一条门缝让阿炳进去,有时候阿炳会为日本兵演奏一两段曲子作为答谢,并随口说一句“谢谢东洋先生”。这在整个日本侵华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奇迹,也许,守城的日本兵从胡琴的悲音中想到了自己远在东瀛岛国的父母,1978年6月,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在北京首都体育馆指导中国中央乐团演出了《二泉映月》,他流下眼泪,第二天,他来到中央音乐学院,听了17岁的女生姜建华用二胡演奏的《二泉映月》,激动的说“这种音乐只应跪下来听”,说完,他真的虔诚的从椅子上顺势跪了下来,泪流满面的说“如果我听了这次演奏,我昨天绝对不敢指挥这个曲目,因为我没有理解这首音乐,因此我没有资格指挥这个曲目”。

在大家的记忆里,阿炳有着火爆脾气,经常用自己沙哑的嗓音配上如歌如泣的二胡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当时一个地主奸污了未成年婢女,婢女父母告到法院,法院不受理,夫妻二人在法院门口嚎啕大哭,阿炳听说后,编成顺口溜在街头说唱,地主很快就受不了了,打算私下送钱给阿炳,被阿炳拒绝,坚持大街小巷说唱,最终地主只好向婢女的父母赔偿。“金圆券,满天飞,花花绿绿好东西,早上可以买头牛,晚上只能买只鸡,十万金圆券,只够量升米”,阿炳用自己的音乐来控诉不断飞涨的物价。

解放后,新社会禁止鸦片,反而让抽了三十多年鸦片的阿炳感到更加难受,55岁那年,阿炳夫妇被押解到太湖边上的独山戒毒所戒毒,同年秋天,在卖艺途中,阿炳被三轮车撞到,琵琶胡琴被损毁,第二年,他结束了卖艺。

1949年,刚到南京的黎松寿到储师竹教授处上课,为了活动手指,他无意间拉起了一段阿炳常拉的旋律,储师竹教授立即让他暂停,追问曲子来历,再听一遍后,大加赞赏,这才有了后来的录音。

1950年,中央音乐学院的杨荫浏、曹安和、黎松寿来到无锡,带来了一台俄国产的钢丝录音机,阿炳听说要为他录曲目,连忙推辞,“我不奏音乐,已经两年了,你让我练几天再演奏吧“。这一年的8月23日、24日,注定是中国音乐界要记住的日子,录音机录下了阿炳三首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和三首琵琶曲《大浪淘沙》《龙般》《昭君出塞》,本来说好了第二天再来录音的,但是他们犯了阿炳的两个忌讳,一个是,他们问了阿炳一句话”阿炳,这两天的曲子,大概全是你自己弄的吧“,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自负的阿炳,而是录音后,有人掏出了五万元钱(相当于后来的人民币五元)作为报酬,塞到阿炳的手里,要表达一点心意,阿炳把钱摔在地上,“我不要钱,就不要钱”,如果不是这两个小插曲,或许阿炳会录下更多的音乐。在黎松寿的斡旋下,阿炳终于同意来年再来录。

可是,这个约定再也无法实现了,时隔半年,即1950年12月4日,阿炳去世了,终年57岁,关于他的死因有两种说法,一种说他患有严重的肺病,一种说阿炳因受不了大烟瘾而上吊自杀,“据说面孔上已经被老鼠咬掉了一块肉”。阿炳去世后仅三个月,董翠娣也去世了。阿炳一生创作、改编的乐曲有六百多首,但存下来的只有这六首。

在无锡人的眼里,阿炳是一个败观道士,一个吸毒嫖娼的浪子,一个和寡妇同居的流浪艺人,一个拉二胡沿街乞讨的瞎子,毋庸讳言,阿炳的人生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更不是光彩照人的,但他却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在音乐的殿堂里活的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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