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城玉皇庙，位于山西省晋城市泽州县府城村村北，创建于北宋熙宁九年（1076）。其各殿堂和廊庑内保存有宋及宋之后历代塑像二百六十余尊，其中位于后院西庑二十八宿殿的二十八尊造像最为精彩。这组造像是宋元之际，中国传统寺观造像中里程碑式的作品之一，代表着我国古代道教雕塑艺术的最高成就，堪称现存道教人物造像之极品，遍观海内，无出其右者。
玉皇庙二道山门
二十八宿起源于中国古代天文学。古人观天象将所见天空中的恒星划分为二十八个群，即二十八星宿。这些星宿每七个为一组，形成东、西、南、北四个大区域，并以神兽命名，分别为白虎、青龙、朱雀、玄武。
唐初五行家袁天罡又将二十八种动物和金、木、水、火、土、日、月的属性与二十八星宿融合，使得原本抽象的天文学概念变得更加具体、生动，有力地推动了二十八宿信仰在民众中的传播。
初唐以降，二十八宿的名称和分布已较为固定，基本分为四组，分别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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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青龙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
北方玄武七宿——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
西方白虎七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南方朱雀七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
晋城玉皇庙二十八宿彩塑造像是一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塑造手法相结合的作品，是将抽象的“天人合一”哲学思想通过具象的作品——二十八宿像完美地呈现出来的经典之作。
这组作品的艺术特色可以从形象构成、塑造手法、审美趣味等方面入手赏析。
01
“名”“相”合一，物我相融的形象构成
二十八位星君名字分别由星宿、五行日月、动物三部分组成。这三者组成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号，其背后更隐含着先人“天人合一”的哲学观。
细品二十八宿彩塑像，你会惊叹于雕塑家将“天人合一”哲学观通过艺术形象完美阐释的精妙手法。
如木为阳，为东方，八卦属震，震为长男，所以名号中的中间一字为“木”的星君皆为干练的中年男性形象；金为阴，为西方，八卦属兑，兑为少女，所以名号中的中间一字为“金”的星君皆为俊美的女性形象。这是“名号”与“长相”的统一，即“名”“相”合一。
奎木狼
角木蛟
牛金牛
娄金狗
这组造像还体现着物我相融，如觜火猴——猴的灵动与人物的机警浑然一体；虚日鼠——鼠的乖巧与人物的清纯娴雅气息相通。
总之，雕塑家在这里将神仙的风骨、人物的性格、动物的情态做到了“名”“相”合一，物我相融，并创作出了这组虽由人造，宛自天成的伟大作品。
02
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塑造手法
首先是高度的写实性。相比于写实的西方宗教造像，中国佛道二教的造像历来更侧重于精神性的表达。中国传统宗教造像，尤其是元以前的寺观人物造像，无论是外在的衣着服饰，还是内在的人体结构，都是物象的真实让位于神韵的表达。
而二十八宿彩塑像一反传统，着力塑造物象的真实状态，其中对于面部五官的理解，对于人体结构比例的表达，乃至对于动物形体的归纳，都严谨准确，极为写实，达到了前人未曾达到的新高度。这组造像仿佛不是在造神，而是将二十八位充满了生命张力的人及与他们一样血肉丰满的二十八种动物直接搬上了二十八宿殿的神坛。
虚日鼠
女土蝠
翼火蛇
参水猿
氐土貉
室火猪
然而，这种东方式的艺术写实的目的仍然是为了表达神性，星君是神，是自由遨游于浩瀚星空、有着浪漫情怀的道教神。为了展现二十八星宿神自在与飘逸的神韵，雕塑家在塑造形体时，有意拉宽了衣裙的下摆，拉长了人物的腰身、面庞、鼻子及衣袖，加高了人物的头冠与发髻，给人半坐欲起，随时都可能飞升而去的轻盈与飘逸感。
亢金龙
心月狐
03
儒道俗三者合一的审美趣味
首先是以礼为制的座次排列。二十八宿殿内的二十八宿神造像没有以组为单元来排列，而是以青龙七宿的第一宿角木蛟为中心，然后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一左一右依次向两侧排列。这种强化核心，将组群像拆开然后依次左右排列的中心对称式布局，显然是儒家礼制思想在造像中的映射。
如果说座次的安排留下了儒家礼制的印痕的话，那么造像布局的排列则洋溢着道家的趣味。二十八宿像自在洒脱，坐姿若行草结字，迎侧倚让，姿态各不相同。整组造像疏密有致、收放有度，其动势组合彼此呼应，起伏顿挫，气韵连贯，若书法运笔，音乐起奏，富有律动感。
觜火猴
危月燕
这些塑像对人物神态的刻画是将世俗百态与神仙风度相融合。乍一看，二十八宿像个个气质高华，仪态脱俗，宛若神仙临世，星君下凡。细品之后，人物的喜怒忧思，百态杂陈，鲜明的个性判然有别，其中的人情世趣呼之欲出。整组彩塑造像因年龄、性别、神格、身份及性格的不同，在五官、肤色、躯体、动作、表情及持物等方面，均有明显区别，特别是面部表情和行为举止上，更加呈现出与身份相匹配的极具个性化的差异。有的端庄肃穆，有的儒雅内敛，有的奔放张扬……可谓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昴日鸡
壁水獝
尾火虎
斗木獬
造像还透露着浓郁的世俗化气息。头戴梁冠的“中年文官”文质彬彬，头顶东坡帽的老人洒脱自如，发髻高挽的道人神闲气定，上身赤裸的武士怒发飞扬，身披铠甲的战将神情刚毅，头戴花冠的贵妇雍容高贵，一头乌发的少女满脸清纯，等等。这是宋元以降，中国寺观造像日益世俗化的典型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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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塑摄影丨厉晋春 本书责编丨张婷 本期编辑丨刘驰 小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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