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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亚大陆东极楚科奇

 | 图 | 胡严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自从冷战时代开始,楚科奇半岛就作为美苏对抗的前沿被严格管控,基本不对外界开放。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登上了恩德比精神号探险船,前往这片神秘的地区。

在长达四千公里、历时整整十五天的航程中,我有幸成为第一个亲眼见到欧亚大陆东极点并且拍摄到其影像的当代中国人,也有幸作为第一批实地到访的中国旅行者,写下了关于楚科奇以及白令海峡的首份中文旅行记录。

航行在楚科奇半岛的南岸

在白令海北部、楚科奇半岛的南岸地区,既有苏联时代留下的矿业港口,也有楚科奇族人世代聚居的村落 ;既可到访海岸悬崖上的鸟类天堂,又有机会观赏鲸群捕食的壮观盛宴。


想要前往楚科奇并不容易。我从北京飞往莫斯科,再从莫斯科到楚科奇,来回折返跨越十数个时区之后,终于抵达了楚科奇自治区首府阿纳德尔。

机场大楼的出口排起长队,不论俄罗斯人还是外国人,都必须通过卫兵的仔细检查才能够放行——只有在特殊许可名单上的人,才被允许进入楚科奇境内。根据安排,我们乘坐当地的小货车前往阿纳德尔河东岸的渡口,由渡船将我们送到停泊在河心的探险船恩德比精神号,这艘探险船原为前苏联时期的极地科考船,现在是我们此次航行的基地。

上船后,活动的组织者、船长以及船上的工作人员都来船尾迎接,签到之后各自入住。下午 4 点,恩德比精神号正式启航。晚餐过后,我们来到甲板上拍照,向海湾西岸望去,天空渐渐晴朗起来,头顶是蓝天白云,远处则是落霞映山,风光独特。晚上 10 点,船只已经航行在波涛起伏的白令海上,此刻迎来了金色的海上落日,令人炫目。由于时值北半球夏季,高纬地带的夜晚只有三个小时,日落后短暂的黑夜降临,我们回船舱睡下,探险船继续前行。

经过一夜的航行,我们来到白令海最北的港口埃格韦基诺特。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由于附近的易裕尔清山区勘探到了丰富的锡矿和钨矿,于是大量劳工被强制遣送到这里进行开发,苏联解体后,矿区逐渐凋敝,昔日繁华一时的港口陷入沉寂。

我们从港口北侧的砾石滩登陆,乘坐乌拉尔卡车沿着蜿蜒的公路向北进发,卡车穿过海岸边的旷野后逐渐进入山谷。谷中两侧山体犹如巨大的墙壁向前延伸,极地凛冽的寒风将其顶部切割成锯齿状,其中突起的部位如同焦炭一般漆黑,仿佛被大火焚烧过后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离山谷尽头不远处,有一座标记着北极圈位置的拱门矗立,跨过这道门,就正式进入了北极圈内。走入拱门向前方观望,只见山谷尽头是一座更加巍峨的高山,两侧群山都在它的脚下匍匐,威严如同神话中的众神居所。


在细雨迷蒙中,我们回到埃格韦基诺特,由于时间尚早,便来到城区探访。这里的房屋都被粉刷成鲜亮明快的颜色,但大街上却行人寥寥、了无生气,居民区内不少人家已空空如也,有的楼房则早已残破不堪,破碎的窗户和斑驳的墙体表明早已无人居住。

恩德比精神号在港口外停泊了一夜,下一个目的地是海湾东岸的小村庄科涅尔吉诺。与埃格韦基诺特不同,这里的居民都是以放养驯鹿为生的楚科奇人。我本以为是一个搭满帐蓬的原始村落,然而靠岸时却看到一片木屋,甚至还有水泥楼房。我们在当地人热烈的欢迎仪式中登陆,由于对彼此充满好奇,当我们拿出长枪短炮对准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拿出了各种各样的设备来拍摄我们。村民们在小礼堂中为我们准备了热情洋溢的文艺表演,演出结束,我被一群楚科奇少年团团围住,虽语言不通却快乐地交流着。离开的时候,村里的人们不断地和我们握手、拥抱,孩子们也跟了过来,挥着手一路送别。

午后的梅埃切肯沙洲南侧,一大群白色海鸟正在觅食,海面上形成了大片的白色。与此同时,水面四处都有水柱喷起,此起彼伏如同间歇喷泉般壮观,船长告诉我们,这是座头鲸群集体捕食的罕见场面。暮色中,更加可怕的捕猎者也悄然加入了这场盛筵。一排整齐的背鳍在海面若隐若现,偶尔跃出水面显露出的黑色身体、白色斑块昭示着它们的身份:虎鲸!团友们都趴在船头聚精会神地抓拍,直到鲸群渐渐离去。

翌日醒来,探险船停泊在普列奥布拉杰尼亚海湾附近。向导们带领众人分批登上冲锋舟,朝着海湾西北岸驶去,海面浪涛汹涌,让手握相机的我们心惊不已。海湾的西北岸是一片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上凸起的岩石高低错落、层次分明,海鹦、海鸠及海鸦等各种海鸟密密麻麻地站在上面。巨大的山体仿佛大都市的摩天大楼,每一片岩石都是大楼里的一间房屋,而海鸟们就是楼里的住户,邻里邻外、楼上楼下,和谐而忙碌地演奏着一首生活协奏曲。

傍晚,恩德比精神号驶过楚科奇海岬,开始进入白令海的更深处。

前往欧亚大陆的最东端

我们探访了数百年前人类留下的遗迹,也参加了当代楚科奇最盛大的节日。从白令海一路向北,终于来到欧亚大陆最东端的杰日尼奥夫角,成功穿越了波涛汹涌的白令海峡。

驶离楚科奇海岬的次日,我们随探险船来到白令海峡西南的伊特格兰岛附近。1976 年冬,一批苏联考古学家来到这座人迹罕至的岛屿,意外发现大量的鲸骨整齐地排列在岸边,据测有六百年以上的历史。直到今天,科学家们仍无法确定鲸骨之径的建造者以及建造原因,主流观点认为:很有可能是十四世纪的寒冬造成食物短缺,生活在这里的人类部落将此地作为祭祀之所。

我们刚准备乘冲锋舟登陆,却遭遇到边境卫队巡逻艇的严密盘查,虽早有报备,但仍经过艰难交涉后才被许可登岛。从伊特格兰岛东北岸登陆,没膝的荒草中散落着大量的鲸类骨架,最引人注目的是深深插入地面或石缝中的鲸肋骨,据测长达五米、重达数百公斤。有两根巨大的新月形肋骨相对而立,特殊的造型引得众人纷纷驻足。

回船用过午餐后,再次坐上冲锋舟,从两片沙洲间的入口进入一片潟湖。踩着泥泞的浅滩步行登岸,我们来到一个由油桶改造成的小屋,那里是一位楚科奇海捕猎人的临时居所。小屋前的木架上挂满风干的鱼片和海兽皮,屋后的草地上,这位猎人正在搭设一座传统的鹿皮圆庐。和猎人短暂交谈后,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向北方低缓的山坡上行进,这里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紫色山花。在前方云蒸霞蔚的河谷中,我们终于找到了当地人口中的吉尔米梅尔温泉,大家都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泳衣跳入泉水。享受过温泉后,我们顺着溪流的方向返程,顺带在苔原上采撷了不少野生蓝莓。

继续向北航行。我们来到特卡臣湾北岸的新察布里诺村庄,这里正在进行楚科奇地区最隆重的盛会:白令北极运动会暨海捕猎人节。登陆之后,我们发现村庄外广场上已经搭好舞台,技术人员正在调试各种设备,广场上热闹非凡,很难想象这是在人烟稀少的楚科奇地区。有两名主持人走上台去宣布开幕,随后是传统歌舞表演,其中不少舞蹈都是模仿各种动物的姿态,比如海鸟、海象等等。过了一会儿,海岸边突然人声鼎沸,原来是白令运动会最具特色的皮艇大赛开始了,一队队少年扬帆起航,在海象皮制成的小艇上奋力地划动船桨,岸边观战的人则越来越多,大家都在为选手们鼓掌加油。回望广场,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旁边围观的观众也一起跳起舞来。直到歌舞结束、人群散去,我们才回到探险船上。

接下来的一天,将迎来此行中最值得纪念的时刻——正式到达亚欧大陆的东极点。凌晨时分,探险船来到杰日尼奥夫半岛南端的佩埃克岬角,而半岛最东端的杰日尼奥夫角就是欧亚大陆的最东端。在船上眺望佩埃克岬角,只见山峦顶部云雾缭绕,并且犹如瀑布一般向下奔流倾泻,蔚为壮观。本来打算今天早上登陆杰日尼奥夫半岛,但这里是白令海峡最狭窄之处,海流湍急,船长决定调转船头,将探险船停泊在杰日尼奥夫角正南约四公里处。由于风浪太大,我们先乘坐冲锋舟到达近岸处断崖的底部,再沿着海岸线向南行驶。

冲锋舟在波涛汹涌的海面飞速掠过,湿咸带着腥气的海风不断迎面扑打着,我们身旁的悬崖山高万仞,墨色的岩壁如刀割一般,而前方雾锁重山,数座岬角似利刃般垂直插入海中。继续南行数公里后突然云开雾散,我们得以在佩埃克岬角北侧的一处砾石海滩上登陆,沿着一条溪流向陡坡上攀爬,不久便看到了许多石砌房屋的遗迹,这里就是纳乌坎村落的旧址。纳乌坎建成于十四世纪,是整个欧亚大陆上有史以来最东端的人类定居点,但由于上世纪冷战的到来,居民们被强行迁离,村庄亦不复存在。

风吹草低,黄绿色的光影如波涛般起伏,乱石和木材零乱地散布在荒草中,无声地祭奠着纳乌坎的人们关于故乡的回忆。我们穿过村庄的旧址,前往高处的杰日尼奥夫纪念灯塔探访。这座灯塔正面朝东,其上雕刻有探险家谢苗·杰日尼奥夫的头像,而头像下方的牌匾上标示着生卒年份。十六世纪,欧洲人曾认为亚洲与美洲之间隔有一条名为“亚泥俺”的海峡,但无人能够证实,直到 1648 年,哥萨克人杰日尼奥夫在一次探险中驾船从北冰洋进入太平洋。80年后,丹麦探险家白令发现了真正分隔亚洲与北美的海峡,并将之命名为白令海峡。

离开纳乌坎,我们的探险船沿白令海峡继续北上,驶过欧亚大陆最东端的杰日尼奥夫角。

驶向北冰洋上的人类禁区

人类曾试图强行殖民的北冰洋岛屿上,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而极地的野生动植物却一直在这里顽强地繁衍生息。极昼、180 度经线、国际日期变更线......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独一无二的奇观。

通过了白令海峡,恩德比精神号继续向北航行。进入北冰洋之后气温骤降,一开始海面上只是漂浮着零零星星的冰块,后来越来越深入,浮冰开始大面积出现,甚至形成了岛屿和冰陆。

探险船一整天都在沿着 180 度经线向正北方向行驶,从傍晚时起,我们观察到太阳从左手边(西)缓缓下落,在午夜 24 时运行到正前方(北)与地平线齐平,然后再向右上方(东)缓缓升起,完成了新旧两个日期的交替。极昼期间,太阳不会落到海平面之下,所以当日 24 时即次日零时,就是日落的最后时刻,也是日出的最初时刻。

清晨时分,探险船抵达了世界自然遗产地弗兰格尔岛南岸的怀疑之湾。对于弗兰格尔岛,人类发现它的时间甚至比发现南极还要晚:1824年,俄国上将弗兰格尔沿着东西伯利亚海的海岸线航行,在当地土著居民的帮助下,发现了这座未知的巨大岛屿。

下午两点,我们离开探险船,前往弗兰格尔岛上的第一个登陆地点:被废弃的村落兹弗约兹德内依。1926 年,前苏联在岛上建立了第一个村庄乌沙科夫斯科,最初迁入的居民有 60 人左右。在当时无视经济、文化与自然环境等各种条件的制约下,村庄的建立最初取得了成功,于是 1928 年第二座村庄兹弗约兹德内依也诞生了。然而,人类尝试强行定居殖民的意图最终无法实现,当地的居民数次撤退又数次重返,却始终无法在当地稳定地生存下来。2003 年,乌沙科夫斯科村的最后一位居民在家门口被北极熊杀死,之后再也无人居住于此。当年的村庄现在只剩下一排残破凋敝的木屋,它们在极地的寒风中摇摇欲坠,似乎是大自然在无情宣示着人类的彻底失败。

向导带领我们徒步于弗兰格尔岛广阔的苔原上,我们见到了各种各样珍奇的极地野生动植物,其中就包括数只通体雪白的雪鸮。来到弗兰格尔岛的第二天清晨,我们从一处溪流入海口处登陆,沿着海岸线步行,黑色卵石铺就的海滩上,无数晶莹剔透的冰块如同一块块散落的碎玉。在海滩上步行几公里后,我们终于来到 180 度经线纪念碑址,碑上写有“西半球与东半球的分界线在此”的字样。面朝纪念碑而站,我们的左手边(西)是地球的东半球,右手边(东)即是地球的西半球。弗兰格尔岛是 180 度经线所经过的陆地北极,向南望去,仿佛能看到具象化的 180 度经线穿越德朗海峡、楚科奇半岛,然后来到茫茫太平洋,经过岛国斐济后在南极大陆再次与陆地相遇。

回船后经过短暂的午休,下午两点半进行第二次登陆活动,冲锋舟搭载着我们在冰块组成的迷宫中寻路穿行,海面上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我们在海湾东北部登陆,探访了弗兰格尔岛上出生的第一个婴儿、鸟类学家巴弗洛夫的墓地。归途中,驾驶员经不住大家的软磨硬泡,把冲锋舟停靠在一块如桌面般平坦的巨型浮冰边缘,让我们登上浮冰尽情玩耍。回到探险船,更大的惊喜出现:晚上 8点左右,在我们身旁边的浮冰上竟出现了数只北极熊,这是我们与北极熊离得最近的一次,不用长焦镜头也能拍摄到清晰的照片。

傍晚离开弗兰格尔岛后,经过整整一天两夜的向南航行,恩德比精神号来到了最后一站——楚科奇半岛北部海岸线附近的科柳钦岛。在科柳钦岛与其南部的科柳钦湾,我们再次与数以万计的海鸟相遇,并得以近距离观察许多珍稀的鸟类品种。

返程途中,恩德比精神号向南再次穿越白令海峡,行驶到了代奥米德群岛附近。该群岛位于白令海峡最窄处,由两座岛屿组成,西侧岛屿称为大代奥米德岛(或称拉特曼诺夫岛),属于俄罗斯;东侧岛屿称为小代奥米德岛,属于美国。因此,大、小代奥米德岛是亚洲与北美洲的分界。除此之外,国际日期变更线也从两岛之间穿过,当探险船来到群岛南侧时,我们用肉眼看到的两岛之间的缝隙就是国际日期变更线,这也意味着我们同时看到了今天与昨天……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们横渡辽阔的阿纳德尔湾,并最终抵达阿纳德尔河口,结束了全部的旅程。回想两周前,我们激动而忐忑地登上了恩德比精神号,在这艘小小的探险船上,不分年龄、长幼,无谓种族、信仰,大家都怀揣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愿望,为了共同或不同的梦想而一起远航。我深信我们会再次踏上未知的旅程,像冻原上自由翱翔的雪鸮,像冰海上扬帆起航的少年。

岛屿称为小代奥米德岛,属于美国。因此,大、小代奥米德岛是亚洲与北美洲的分界。除此之外,国际日期变更线也从两岛之间穿过,当探险船来到群岛南侧时,我们用肉眼看到的两岛之间的缝隙就是国际日期变更线,这也意味着我们同时看到了今天与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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