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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红彦:说不完的《永乐大典》
编者按:法国巴黎当地时间7月7日下午,二册《永乐大典》(分别为卷2268-2269、卷7391-7392)经过激烈竞拍,已被国人以640万欧元的净价购得。《永乐大典》是世界文化遗产中的璀璨珍品,凝聚着中华民族的深厚情感,其成书、收藏、流通、散佚、研究、复制出版、传播、修复等等,备受世人关注。今天,我们有请国家图书馆古籍馆陈红彦副馆长为我们讲讲《永乐大典》那些说不完的故事。


7月7-8日,中国图书馆人、文博人、学者、收藏家的手机被不断刷屏,主题就是两册《永乐大典》回家了,那个拍卖锤落下的夜晚,不知有多少人激动不已,夜不能寐。一部书的零册引起了国民的如此关注,是因为在每一位炎黄子孙眼里,《永乐大典》已不仅仅是一部普通的古代典籍,而是中华民族的智慧结晶和尊严。历史上公私藏书共同保护传承着古籍,使中华文脉延绵不绝。当下很多成功的商人懂书、爱书,有爱书爱国的情怀,他们灵活的运作,让国宝有更多的途径走上回家的路。这也是民族之幸。

《永乐大典》是我国明永乐年间组织编纂的一部大型类书,全书22877卷,目录60卷,共11095册,书中保存了我国上自先秦,下迄明初的各种典籍资料达七八千种。《永乐大典》是中华民族珍贵的文化遗产,也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


《永乐大典》永乐六年(1408)正式成书后,一直藏于皇宫,嘉靖皇帝因非常喜爱,常在手边放置几册。期间因宫中失火,嘉靖帝担心《永乐大典》损毁,又令人抄录一部,即为嘉靖副本。嘉靖副本完成后,正本离奇失踪。自大典成书至今,已经跨越600余年风雨历程,其成书、收藏、流通、散佚、研究、复制出版、传播、修复等等,是一部传奇,备受世人关注。

据文献记载,《大典》嘉靖副本贮藏皇史宬配殿约150年,到清雍正间(1723-1735)被移贮翰林院敬一亭。从此这部内府藏书开始被大臣们借阅辑录佚书,从而不断遗失并遭受各种破坏。乾隆三十八年(1772)修《四库全书》曾利用此书,清查时发现已缺失2422卷,约一千册。

嘉庆、道光间修《全唐文》和《大清一统志》时又利用《大典》,这期间由于监管制度不严,又被官员大量盗窃。

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侵占北京,翰林院遭到野蛮破坏和抢劫,丢失《大典》不计其数。尤以英侵略军抢掠最多,作为战利品运回该国。光绪元年(1875)修缮翰林院建筑时,清查所存《大典》已不足 5000 册。

另据记载,次年翁同龢入翰林院检查《大典》只剩800册。最后是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翰林院成为战场,《大典》除战火焚毁破坏以外,再加上人为抢劫,使翰林院所藏副本至此化为乌有。各国侵略者将抢劫的大量财富文物盗运回国,《大典》从此散布在世界各国图书馆和私人手中。国内一些文人书贾也竞相购买收藏,以为奇货可居。这部曾藏于明内府、清官署的万余册《大典》,不到百年几乎是灰飞烟灭。宣统二年(1910)京师图书馆成立时,教育部只拨交劫余的64册《大典》,作为京师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前身)最初的收藏。

“内阁翰林院所藏书籍移送图书馆储藏”

“此项书籍仅余六十四本”

《大典》的毁灭,不仅是中国学术的重厄,也是世界文化的巨大损失。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党和政府更加重视文化遗产的保护,《永乐大典》的收集也出现了一个新局面。

1951年,前苏联列宁格勒大学东方系将11册大典还归中国政府。文化部接收后即拨交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以下统称国图)。国图举办了一次《永乐大典》展览,宣传《大典》的价值及其惨遭劫掠的遭遇以为纪念。展览极大地激发了各界群众的爱国热情。一些爱国人士和藏书单位纷纷将自己收藏的《大典》交由国图集中收藏。

1951年8月20日,周叔弢先生将家藏的一册《永乐大典》无偿捐献给国家并致信国图:“仆旧藏《永乐大典》一册,杭字韵,卷7602至7603,谨愿捐献贵馆,……珠还合浦,化私为公,此亦中国人民应尽之天责也。”几乎与此同时,在张元济先生的倡议下,商务印书馆董事会一致通过,将商务印书馆所属东方图书馆所藏21册《大典》赠送国图。随之,赵元方先生也将家藏的一册《大典》捐赠出来。1958年,北京大学将4册《大典》移送国图。广东文管会也移送3册。向国图捐赠大典的还有张季芗先生、金梁先生、徐伯郊先生、陈李蔼如先生以及赵万里先生。

周叔弢先生信札

1954年,前苏联国立列宁图书馆又送还我国52册,1955年,德意志民主共和国送还我国3册,前苏联科学院也通过中国科学院图书馆送还1册。这样67册曾经远离故国的《永乐大典》又回到了祖国怀抱,在国图“团聚”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共和国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下,日理万机的周恩来总理对文物的收藏给予了极大的关注,特批专款从香港著名藏书家陈清华手中购回了一批珍贵古籍,其中有4册《永乐大典》1965年回到国家图书馆。

大典的收集过程中还有一段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1983年,在山东掖县农民孙洪林家中发现了一册《永乐大典》。发现时,这一册《永乐大典》的天头地脚部分已经不存,书里夹着花样、鞋样。幸运的是,当时的农家妇女虽然不识字,但从祖上因袭的敬字惜纸的传统,使这册《大典》得以保存了下来,也可以算做《大典》流传过程中的一件幸事。得知此书的重要价值后,孙家将书送到了掖县文化馆,掖县文化馆将书又转送到国图,国图在收到此书后即由专业修复人员做了复原。这册流落在外多年的典籍终于与其他《大典》聚合了。      

2007年“中华古籍保护计划”启动,在专家赴上海鉴定第一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时,天假机缘,一册新的《永乐大典》又呈现眼前,经各方努力,入藏国家图书馆,这是“模”字韵“湖”字一册,与原藏国图的部分可以实现缀合。

《永乐大典》“模”字韵“湖”字册

《永乐大典》的收集、保藏是国家图书馆善本藏书的一个缩影,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国家图书馆善本书收藏的历史。近百年来,政府的支持、众多爱国人士和关心国家图书馆事业的人们的奔走寻访、国外收藏单位的送还、几代图书馆工作人员的呕心沥血,无一不令人感动。

《永乐大典》在文献保存方面的价值,远过于它作为工具书的实用价值。这正如《四库全书总目》所说的“元以前佚文秘典,世所不传者,转赖其全部全篇收入……正不必以潦草追咎矣!”郑振铎先生曾经感慨地说道:“假如《永乐大典》全部保存到现在的话,我们对于中国古文学史的面貌是可以看得更完全的。……仅仅就这百存三四的《大典》说来,我们已经可以从那里边得到不少的珍罕而且重要的资料了。”

《大典》究竟保存了多少佚文秘籍呢?从知识门类上讲,则“经史子集百家之书”,包括阴阳、医卜、僧道,技艺等杂家之言,真可谓包罗万象;从辑录范围上讲,则“上自古初,迄于当世……包括宇宙之广大,统汇古今之异用”,都被网罗无遗;以数字而言,则辑录图书七八千种,将明朝皇家图书馆———文渊阁藏书囊括净尽。文渊阁所藏图书,到万历间重修书目时,就已“十不存一”,清康熙朝徐健庵修一统志时,更已“寥寥无几”。因此,《大典》就成了保存这些佚书的独一无二的宝库。

《大典》在文献保存方面的巨大价值,在修《四库全书》时充分体现出来。当时,安徽学政朱筠奏请从《大典》内辑录佚书,共辑出“经部66种,史部41种,子部103种,集部175种。”尽管如此,袁同礼先生还批评说:“宋元以来所亡之书,虽赖得传,然当时编校者,遗漏之处尚多。”从后人仍时有辑出的情况看,袁先生的这个批评还是合乎实际情况的。从《大典》辑出的佚书,不仅种数甚多,且大都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其中如北宋薛居正所撰《旧五代史》,主要依据五代诸帝各朝实录,史料价值极高。所以“司马光作《通鉴》,胡三省作《通鉴注》,皆专据薛史而不取欧史(欧阳修《新五代史》)”。但元、明以后,传本湮没,幸赖邵晋涵等从《大典》录出原文,仍按原书卷数,勒成一编,才使二十四史无有缺遗。

为此乾隆皇帝非常高兴,特意做了《题旧五代史八韵》,文津阁《四库全书》的架子上刻有乾隆御笔的此诗。

题旧五代史八韵
上承唐室下开宋,五代兴衰纪欲详。
旧史原监薛居正,新书重撰吉欧阳。
泰和独用滋侵佚,永乐分收究未彰。
四库蒐罗今制创,群儒排纂故编偿。
残缣断简研摩细,合璧联珠体裁良。
遂使已湮得再显,果然绍远藉搜旁。
两存例可援刘昫,专据事曾传马光。
序以行之诗代序,惕怀殷鉴念尤长。
乙未仲秋月上御制

再如《宋会要辑稿》,元灭南宋后,稿本北运,成为修《宋史》各志的依据。《大典》将明初残存的《宋会要》所载史事,分隶各韵,后由清嘉庆间《全唐文》提调总纂官徐松辑出,总366卷。其中所存史料,见于《宋史》各志的不过十之一二,遂使《辑稿》成为研究宋代典章制度案头必备的工具书。其他如《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东观汉记》《大元海运记》《农桑辑要》《水经注》《永徽法经》《续资治通鉴长编》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名著,也都或由《大典》辑出,或经《大典》校补。《大典》在文献保存方面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了。

卷13965—13991 就收有戏文33种,卷20737—20757 又收杂剧90 种(赵万里先生所作《记永乐大典内之戏曲》一文,列有上述作品篇名,可资参阅)。

《大典》内辑录的久无传本的文学作品,更是不可胜数。其中如宋代李希声、徐师川等人的诗歌以及宋元许多诗人的作品,就有不少是人所未闻的。再如南宋浙江一带民间流传的南戏,大都亡佚,流传下来的也不过《琵琶记》《杀狗记》《拜月记》《荆钗记》等,而残存的《大典》中就辑出《小孙屠》《张协状元》《宦门子弟错立身》三种。这些作品的发现,无疑给我国文学史增添了新的内容。

2004年出版的《永乐大典方志辑轶》从《永乐大典》中辑录了失传已久的全部方志,凡900余种,其中宋元及其以前方志约180种,700余种明初方志,记载了宋元及明初各地行政建置沿革、地理方位、城池坊乡、学校选举、田赋户口、仓廪铺舍、矿产土贡、宫室寺观、风土民情、名胜古迹、人物遗事、诗词文章等,对研究宋元明初的历史文学、语言哲学具有重要价值。

国家图书馆很早就开始了对《永乐大典》的关注和研究。


国家图书馆的缪荃孙先生、袁同礼先生、赵万里先生很早以前就开始了对《永乐大典》的辑佚工作。缪荃孙先生曾辑出《曾公遗录三卷》《十三处战功录一卷》《明永乐顺天府志》《明泸州志二卷》《中兴行在杂买物杂卖场提辖官》《中兴东宫官僚题名一卷》《中兴三公年表一卷》等书,赵万里先生曾辑出《陈了翁年谱》《元一统志》《析津志》《薛仁贵征辽事略》等,这些工作使很多几乎已经失传的典籍再现学林。

2002年国家图书馆召开“《永乐大典》600年”国际研讨会,激发国家图书馆对《永乐大典》更多的关注,在筹备研讨会的几个月的时间,就收到了一批研究性的文章,如《永乐大典》中的佛教文献、《永乐大典》的主题标引等等,都反映了新一代图书馆员对《永乐大典》研究的关注。在开幕式上任继愈馆长呼吁,将存世的永乐大典以各种渠道回归、复制集中进行影印出版,进行研究。开幕式上,牛津大学的何大伟先生还将阿伯丁藏《永乐大典》的数字影像赠送给国家图书馆。

 2002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现国家图书馆出版社)将现存于内陆的《永乐大典》全部原样影印出版,近年又进行重印。同时尽力将境外藏《永乐大典》出版,方便学术研究。目前已经有233册完成影印。

2003年国家图书馆藏《永乐大典》进行了整体修复,并创造性地运用了掏补的方法,在最少干预的原则下,使大典获得更好的保护。在国家财政额支持下,我们为《永乐大典》制作了新的书柜。使永乐大典有了更好的保护条件。在书柜里我们预留了几十个抽屉,希望有更多的卷册能够回归团聚。


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永乐大典》,了解中国的书籍文化,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制作了《永乐大典》主题文创,还在2018年春节举行了《永乐大典》展览暨抄书活动,让读者体验抄录者生活,熟悉经典。

《永乐大典》在国家图书馆的公益展览中也多次展出,2019年进行了“旷世宏编,文献大成——《永乐大典》”专题展览,展示了《永乐大典》的前世今生。展览同时古籍馆在蜻蜓FM中讲述《永乐大典》的故事,收听者众多。体现了大众对传统文化的关注度在不断提高。

《永乐大典》寄托着太多的民族情感。国家图书馆的关注从未间断。我们期待能够了解由于历史原因散落在世界每一个地方的《永乐大典》更多成员的消息,以各种方式促成这个《永乐大典》大家庭的团聚。

作者/ 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副馆长 陈红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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