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贾平凹散文随笔文集》

     刘铁建

曾有人问我：你有读五遍以上的书吗？说实话，让我读五篇以上的书不多。有一本书，我却不止读五遍。究竟读了几篇，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是随身带，随时读，让我越读越厚，越读越破。这便是《贾平凹散文随笔文集》，甘肃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

沉醉于它的语言。它的语言平实拙朴，精炼生动，经吟耐嚼。在《冬景》里，开头一段：“早晨起来，匆匆到河边去；一个人也没有，那些成了固定歇身的石凳儿，空落着，连烫烟锅磕烟留下的残热也不曾存，手一摸冷得像烙铁一样生疼。”三行字，长短句相搭，实在平常，生动形象，韵味十足。再如在《静虚村记》里，写村人的语句：“村人十分厚诚，几乎近于傻昧，过路行人，问起事来，有问必答，比比划划一通，还要领导村囗指点一番。”文字平实得很，但把村里人的实诚写透了，一句一句读下去，又要停下来，嚼半日。在《文外谈文之一》里，写到故乡时，有这样的文字：“信步到山林去，洼地处，常常就看见那石隙里渗出一泓泉的，或漫竹根而去，或在乱石中隐伏。做孩子的去采蘑菇，渴了，拣着一片猪耳草的地方挖挖，一有个小坑儿，水便很快满了，喝下去，两液上津津生凉风，却从不曾坏了肚子。如若夜里作游戏，在地下挖个坑儿，立即便出现一个月亮，遍地挖坑，月亮就蓄起一地哩。”文字这样朴实，似随手拈来，却又有了诗意，正所谓有雕作无匠气，大巧藏于拙。

沉醉于画面描写。同样是在《冬景》里，作者写一只在狗河边蹓跶的画面是这样的：“一只狗、白绒绒的毛团儿，从冰层上跑过对岸，又跑过来，它在冰面不再是白的，是灰黄的。后来就站在河边被砸开了的一块冰前，冰里封了一尾小鱼，一个生命的标本。狗便惊奇得汪汪大叫。”廖廖数笔，让读者身临其境，且能生出许多遐想来。在《延安街市记》里，街面是这样一幅画：“不大宽阔，坡度又陡，卖醋人北头跌了跤，醋水可以一直流到南头；若是雨天，从河滩看上去，尽是人的光腿；从延河桥头看下去，一满是浮动的草帽。”绝不？这样的画面描写，在先生的散文里，随处可见，咀嚼着文字还能饱享眼福，快事也！

沉醉于细节描写。好多人说贾先生的散文妙，大量贴切生动的细节描写应该是妙处之一。在《延安街市记》里，有个这样的细节：“两个老人，收拾得壅壅肿肿的，蹲在街市一角，反复推让着手里的馍馍，然后一疙瘩一疙瘩塞进囗里，没牙的嘴那么嗫嚅着，脸上皱纹一齐向鼻尖集中，嘴边的胡子就一根根乍起来：新窖一满弄好了？尔格儿就让娃们订日子去。这是一对亲家在街市上相遇了，拉扯着。”这情形让人觉着亲切、温暖，又忍俊不禁。《米脂婆姨记》里，细节描写非常多，都很经典。这里挑一个：“她盼他再来。再盼他来。他却再也没来。每天赶脚人从门囗来往：三头五头的骡子，头上缠着红绸，绸上系着铜铃，铜铃一响，她出门就看，骡子身上架着竹筐，一边是小米、南瓜、土豆，一边是士布、羊皮、麻钱，他领头前边走，乜她一眼，鞭儿甩得叭叭地响，走过去了。”这一段把年轻人在情爱中复杂的心理，看似反常实为正常的行为，写得入木三分。

沉醉于深刻的哲理。《风筝》《一棵小桃树》《丑石》《坐佛》《龙柏树》等，都寓深刻哲理。读后不禁让人掩卷沉思，深受启迪。其他篇章里，哲理的火花，也随处闪烁。作者情绪的流露，情感的抒发，时不时有哲理的光辉。这些如雷电火石般闪耀的深刻的思想，是从朴实的字句里跳跃而出的，这才是难能可贵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