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久龙 丁杰
考试是一种负担，不考试也是一种负担。
10月6日晚间，在武汉市中南路一处培训机构考场外，王静（化名）透过窗户默默的注视着考场里奋笔疾书的孩子们，这其中也包括她的儿子。此刻的王静有两个身份——孩子的家长、考场的“巡考员”。
事实上，这个国庆假期的夜晚，从六点半到八点半，武汉市共有超过3500名刚升入小学毕业年级的学生，在遍布武汉三镇的35个考点，参加了这场“语数外”三科大联考。而这场规模浩大的考试的发起人和组织者，竟是一帮面临“小升初”学生的家长，王静便是其中的家长代表之一。
由于这场联合考试没有任何的官方背景，在武汉市教育界这被戏称为民间“联考”。与之相关的另一个现实是，在国家鼓励给中小学生“减负”的大政之下，武汉市早已取消“小升初”招生考试，这让享有自主招生权的重点“民办初中”，在希望录取优质生源的情况下，往往缺少选择的标准。
在此背景下，武汉市相当部分“民办初中”在招生过程中，或明或暗地将各类社会机构组织的奥赛成绩、获奖证书，作为招生录取的重要参考依据。
“目前，武汉市的各类奥赛种类繁多，且各个学校参考标准不一。”王静对记者抱怨，对于希望就读重点“民办中学”的学生，这不仅没有“减负”，反而增加负担。
基于这样的尴尬现实，以王静为代表的小学毕业年级的家长，希望通过民间的力量，自发组织一场“公平、公正、公开”的联考，以期获得校方的认可，为明年的“小升初”择校增添砝码。
筹备
在一个人数超过 850人的“2015武汉小升初”家长QQ群里，王静是一名活跃的网友。
“这是一个主要由武汉市内小学毕业年级家长自发组织的一个交流聊天群。”王静记者，自己望子成龙心切，早在去年儿子还在上五年级，她就主动加入了这个家长群：“主要是想提前了解一些‘小升初’的信息，为即将进入毕业年级的儿子，早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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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QQ群里讨论得最多的，是各种“小升初”的择校经验，例如，某重点“民办初中”在自主招生中，特别看重某个奥赛成绩；报名参加某家培训机构，则某项奥赛获奖概率较大，但该培训机构的报名名额又很有限；为了保险起见，给孩子报名多家培训机构，但孩子不堪重负，又出现厌学情绪等。
“越临近今年的暑假，我就感受到这种压力越来越大。”王静对记者回忆，当暑假刚过，这个“小升初”家长QQ群的名字由“2014”变更为“2015”时，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这意味着儿子即将进入毕业年级，也不得不面对这些残酷的竞争。”
尽管提前一年做了“功课”，但是面对名目繁多的各类奥赛，王静和她的儿子依旧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校方从来不会公开表示，在招生过程中，会参考某个奥赛成绩。”令王静感到茫然的是，很多这类的奥赛信息都是来自民间传言：“时常会出现传言不一，真伪难辨。”
事实上，类似的“焦虑”，在武汉市面临“小升初”的学生群体中十分普遍。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在武汉市教育部门明令取消“小升初”招生考试之后，对于那些希望进入重点“民办初中”就读的小学毕业年级学生，缺少一个“准备的依据和标准”。
“与其参考各类标准不一的奥赛成绩，不如组织一种相对‘公正、公平、公开’的统一考试。”王静记者，这是民间“联考”最初的构想。事实上，持有类似想法的家长并非王静一人。而“小升初家长QQ群”，让这样的构想，很快地“开花结果”。“家长们在群里讨论得很激烈，最后有超过20个家长达成一致作为发起人，筹划自发组织一场‘语数外’三科联考。”王静记者。
操作
组织这样一场民间“联考”并非易事。如何让更多的学生知道，并参与这场考试，成为这帮“发起人”家长们的首要考量。
在此背景下，家长们联系一家武汉当地的教育信息类网站，作为考试的承办方。了解，该网站作为一家独立的第三方教育信息类平台，自身并没有培训业务，但跟武汉市各家培训机构有着一定的广告合作。“第一次听到民间‘联考’的想法，觉得很有创意，对我们和各家培训机构，也是一次宣传机会。”该教育信息类网站负责人王辉宇坦率的谈及跟家长们的合作初衷。
在此背景下，9月中旬，“发起人”家长们将招考信息，通过各家培训机构的渠道对外发布，由于是“免费”参考，截至9月底，一共吸引了超过5000名考生报名。不止于此，为了方便考生，各家培训机构还免费提供考场和监考老师，遍布武汉三镇共计35个考点。
此外，为了保证考试的严肃性，还有包括王静在内超过30名学生家长，义务担任各个考点的“巡考员”。而此次考试的出题者，同样来自学生家长。“家长群里本身就有家长是小学老师，他们为这次考试免费出题。”王静记者。
记者获得的这份民间“联考”的试卷显示，“联考”顺序分别为语文、英语和数学，除了少量的数学应用题之外，包括语文作文，都被设计为选择题。“这样的设计，主要是方便答题卡阅卷。”王辉宇解释。
据王辉宇透露，整个民间“联考”过程，由于获得了很多免费的资源支持，实际花费的成本不足两万元：“这个钱就由我们网站掏了，就当作一点赞助费。”
考试时间安排在国庆节假期，10月6日晚间，六点半到八点半，共计两个小时。最终，3500名来自武汉市内小学毕业年级的学生，走进了这场民间组织的“联考”考场。
回顾首次民间“联考”的过程，王辉宇表达了三点有待改进的空间。其一，是出题环节，不够严密。找学生家长出题，容易造成试题的泄露；其二，监考环节存在漏洞。由各培训机构在自己的教室安排监考老师，难言绝对公平。其三，是秋季考试，距离毕业尚有一学期，很难反映学生毕业时的真实成绩。“这毕竟是第一次探索，如果效果不错，我们计划在明年春季再举办一场。届时作为毕业生成绩的参考价值将更强。”王静记者。
尴尬
民间“联考”的背后，折射的是目前武汉市“小升初”择校过程中面临的深层次困境。
在呼吁给中小学生“减负”的大背景下，早在2002年，武汉市就全面取消义务教育阶段“小升初”的招生考试，原则上改为根据毕业生户籍所在地对口入学。但现实中，为数众多的小学毕业生及家长，对于争上重点初中，依旧热情不减。
在此背景下，从2000年之后，部分武汉市的重点初中纷纷通过成立民办性质的分校，获得一定的自主招生权，并规避公立初中必须对口入学的限制。例如，武珞路中学分校武珞路实验初中、七一中学分校华源中学、武汉二中分校广雅中学等，均属民办性质初中。“事实上，这些民办初中的师资基本来自公立学校的本部，教学质量并不逊色与本部。因此往往成为那些户籍片区不对口，但希望就读重点初中的学生及家长，竞相争取的目标。”对武汉市“小升初”市场颇有研究的王辉宇这样分析。
而根据武汉市教育局颁布的义务教育阶段“小升初”新生入学管理办法，对于民办初中的入学，采取电脑派位和自主招生相结合的招生方式，其计划比例按4:6安排。这意味着，一所武汉市民办初中计划招生人数的60%，可以享有自主招生权。
但即便是这60%的“自主招生权”，武汉市教育局也有着严格的限定。记者查阅前述“管理办法”显示：“自主招生可采取查看个性特长和素质报告册以及其他相关资料等办法进行，禁止组织任何形式的笔试、面试或任何变相形式的考试、考核择优选拔新生。”
但在现实操作层面，却往往知易行难。“这样的政策规定，相当于在自主招生过程中，缺少一个统一的参照标准，有着较大的弹性空间。”一位不愿具名的武汉市某中学参与过招生的余老师直言，在实际招生的操作中，无论是招生老师还是被招生的学生，都很难把握：“在对学生的选拔缺少参照的情况下，难免会参考一些奥赛、杯赛成绩，毕竟大家都希望招到优质生源。”
在此背景下，各类社会化机构组织的奥赛，在“小升初”取消招生考试之后，反而热度不减。记者调查，目前武汉市场上，各类小学生奥赛、杯赛多达近十种。例如、新希望(13.44, -0.26, -1.90%)杯、世奥赛、创新杯、华杯赛等，其主办方无一例外，都是社会化的非官方机构。
而各类社会化机构组织的奥赛、杯赛，又与各类社会化培训机构，有着一定程度的利益关联，因此其公平性饱受质疑，这也是以王静为代表的“小升初”学生家长们，筹划民间“联考”的初衷之一。
但民间“联考”从诞生之初，也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尴尬现实——一旦将其作为招生依据，这依旧演变成一场选拔性考试，这与武汉市教育主管部门要求的义务教育免试入学的精神相悖。
而以王静为代表的家长，希望民间“联考”能被校方认可的设想，看上去也过于乐观。10月23日，记者以家长身份分别致电武汉市重点“民办初中”华源中学、广雅中学，其招生负责人均表示：“自主招生不会参考任何考试成绩。”
不仅如此，武汉市教育局负责义务教育工作的负责人也明确，“除了不允许举办任何形式的‘小升初’招生考试之外，武汉市已明令禁止将各种奥赛、杯赛成绩与自主招生挂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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