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人间是狂欢还是流离,唯有她,躲在东篱与众花换盏,以黄花自怜……那是一抹何其消魂的瘦影,那是一曲何其婉转的凤凰于飞。
寻花,寻梦,于是,捧着那些娟秀小楷,走进了你灿烂的桃花、浓妆的海棠、独醉的菊花,以及清绝的梅花,再品你的一樽清酒。典雅的古韵之中,挥不去微雨一样的感动,说不清知音似的相通。哪怕是“和羞便走,倚门却把青梅嗅”,也是如此熟悉;一直到后来,载不动许多愁的蚱蜢舟,满载的依然是嗔,是痴,是贪恋,尽管她历尽沧桑,不再直言。正道是,年少时的脾气,一生未必真的会改。由此,你我惺惺相惜。
水中花,酒中月,词中倩影。 这个旷代才女,那段惊世爱情。少年初婚时,她写海棠,写林花,写陌上,恣肆娇羞,媚眼问郎,小儿女情态亦真亦浓。可惜,人在乱局,相离相散,终于身与愿违。于是,她一路南下,一路画梅,写梅,由此冰洁清寒。
几许慢歌,几番长舞,总有暗香盈袖,总有帘卷流黄。叹别离,歌欢景,原来世事最无常。那一场吹不尽的西风,徘徊缱绻,带了她几数重阳的落寞,终是幻做留白的尺素,成为一场烟云劫数。在这段清晰的劫数里,唯有她的面目,明艳不改,流年无恙。百年之后,她虽已化做天上清月,抑或花间云岚,却仍给世人留一个淡影,恰如一袭隔江锦绣,清绝明艳,朦胧如梦,醉落莫名。
世事流变,万般繁华都无情消散。人到江南,山水从此更换,前缘尽被阻断。曾经闺秀的淑雅、温婉的凝眸、安心的怀恋、灯光中的相守,全都成为惊痛,却不可逃避,无时不会触碰。她开始成狂,抛却往昔的秀慧与从容,只做一个苦人。在波净如玉的西湖,她毫不惋惜地老去。是的,誓约永隔,奈何寂寞。
人生总要独自行走,只是,奈何寂寞。雨后花落,再哪有绿肥红瘦?这一个弱女子,这一株娇艳地开在凡间的花,有着胸怀天下的玲珑心。江南纵好,故乡难归,她这个南宋飘零人,孤寂地等待着天清地宁。直到尘缘已尽,此生所有的恩怨情愁,一起在幽醉中散入远风。
于是,那一世浓郁的美丽,如同青石花巷的烟雨,年年如约而来,年年弥漫,年年浸润辽阔而高远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