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飘雪的下午,我在一个离车站步行不到10分钟的街区拜访了石田衣良先生。采访是在他家地下一层敞亮的纯白色调工作间进行的。说是书房,其实更像展厅或工作室——约88平米,天花板很高。墙壁上整齐地摆放着唱片、CD、书籍和帽子等。黑胶唱片中,有老鹰乐队、Jeff Beck、平克·弗洛伊德(Pink Floyd)、荒井由实(即松任谷由实,婚前娘家姓荒井)等。我和他几乎同龄,有几张碟令我怀旧。正当我还正沉浸在百般感慨中时,石田先生开始聊起来了,“唔,仔细想来,我这一生是是放荡的一生”。
“这么说吧,我已经五十了,已经会感到‘好不容易啊’。这么想来,现在的年轻人挺艰难的。”
“不,也不尽然。我在工地干过活。到了休息的时间,就在地面铺的纸箱子上倒头就睡,成为城市里的“透明人”。我能看到路过的白领丽人(OL)的美腿,但对方谁也不会看我,谁也注意不到我。但那时候仰头所见的天空的蔚蓝,成为我作为作家的原始体验。”
“要是时运不济的话,当真就成流浪汉了。但即使那样,我也觉得我会幸福的。作为作家,只要有图书馆的书、面包和水,大概就能生存下去。我曾有过这种感觉。”
“那时候还没写。但我每天不拉地记着日记。一天一天的流水账,比如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思考了些什么、看电影的感想等等,非常认真地写下了大量的日记。虽然那时候也不清楚能起什么作用。也会对自己的精神状态做记录。因为那时正在啃心理学,把它作为自我(心理)分析的文本记录。”
“居然能这么持之以恒地写日记,我自己都感到骄傲。但努力总算没白费。我一度认为,如果不这么拼命去写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写文章,这样也最终确立了我的风格。现在想来,我感到很幸福。因为当时,自由职业者被公司压榨利用的感觉,还没有今天这么强烈。
“在工作和玩乐之外,去发现自己还能集中精力干什么”,这很重要。
”这个嘛,首先是不要一味依赖于别人。因为你自己就是社会的一员,对社会上看不惯的地方或者认为必须改变的地方,可以慢慢地一点一点使之改变。要从我做起。“(译者注:深感同意,做FQ很容易,知行合一很难,但更重要)
”日本现在经济增长乏力,政策大多令人艰难而苦涩。因此,年轻人应该齐心协力,力促积极向上的、光明而有梦想的新政策诞生。比如,现在欧洲实行的长期休假制度就不错。我们也应该使每人每年至少要休2周左右长假法制化。“
”对。经常有人说听专家的准没错。其实专家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无论是日本银行、政治家还是科学家,在这次311大地震的核电站事故中,都充分暴露出了他们的局限性。所以,我想说的就是,不要一味依靠别人,要自己一点一点地参与其中。“
“在日本,比起组织来,个体更加强大。在危急关头,应该充分发挥每个个体的能力。所以,在认真干好工作的时候,让自己的能力得到认可,让自己出名,那也是好的。”
“除了工作和玩乐之外,希望能够每两三年集中精力去发现自己还能做什么。心理学也好,俳句、音乐,什么都行。这样经过20年时间,你就能大概习得七八种技艺,并能就此说上一二三四。这样的人生才是快乐的。人生是快乐的人,才能担当大任。难道不是吗?如果快乐的人不能成大事、成大人物,那这个社会有问题!”
“那个,其实那是非常繁重的工作。虽然播出时间只有25分钟,但花费两三个小时录制是家常便饭,有时候甚至要四个小时。而且因为一次要拍摄两周的节目量,有时熬夜写稿后直接参加录制,疲于奔命。这工作是那么艰难,那么繁重,但同时,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工作了。所以我一直持续做了6年。”
“我作为主持,也是这种感觉。比起那些艺人圈子里打转的综艺节目来,可能不太贴切,但我认为这节目有趣多了。因为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些活生生的人。比如,第一期的节目嘉宾是西装革履的男同性恋者堂而皇之地登台参加节目。不是男扮女装,而是很普通的一个同性恋者。有位看过这个节目的外地高中男生(他也是个同性恋)给栏目来信说,原来同性恋也可以打扮得这么普通。”
“要让来上节目的嘉宾讲故事,就不能要求嘉宾‘你说简练点‘。所以3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因此,当听到精彩的发言时,我会点头应和,’哦,这样子啊,我明白那种感觉‘,仅此而已。再看围绕311大地震媒体的报道情况,我认为作为非当事者,媒体的感情投入反而用力过度了,太过凝重严肃。动不动就是什么’羁绊、地方、家人,万岁!‘,我讨厌那样的说法。”
小问题要认真考虑,大问题跟着感觉走。
“很多人认为,越是大问题,就越要认真地考虑。我认为这是错误的。我认为小问题确实应该认真地拼命去思考,而大问题反而要跟着感觉走。要好好地倾听心灵的声音和身体的声音,要重视感觉和肉体的反应。应该具备这种洒脱。”
我很讨厌’日本不行了,不行了‘或’ 以前的日本真好‘这类说法。
”其实现在比以前好得太多了。比如意大利面,现在除拿波里风味和肉汁酱风味之外,还能吃到很多其他风味(笑)。欧洲各国都很羡慕日本的现状和地缘政治位置,要是能够的话早就想换位置了。现在不是垂头丧气的时候。”
“是的。令我吃惊的是,我家上小学的小孩在和朋友们猜拳的时候,大家一边叫着’要输了、要输了‘一边出拳。我说’非要那样说不行吗‘,但即使赢了还是说’下回要输了、要输了‘”
“只是,这里面有我们大人造成的很大的原因。一旦失误就没有前途了!失败者不可能东山再起!这种时代的风潮被孩子们敏感地感受到了。听不到你们的心声了。我真想说,’你们难道从来没有快乐生活过吗‘”
“很多是机械相机。最近几乎不怎么使用了。”
“帽子啊,我有四五十顶呢。说是收藏,其实原本是化装用的。我觉得外出去书店的时候,如果被人认出我的脸来是很麻烦的。可以说是我在书店蹭书看的小道具,不知不觉越来越多了。”
”这是我的第八套音响装置了。流线型的喇叭是奥地利产的,CD播放机是美国制,真空管功放则是英国货。贝司的声音如果不通过真空管是放出不来的。但请看喇叭的这个部分。因为上次地震倒地了,摔出了这么个大坑。看着它,就像是保时捷爱车车身被砸了个坑的感觉。“
石田衣良简介(摘自百度):
石田衣良本名石平壮一。1960年出生于东京,毕业于成蹊大学经济系。石田衣良七岁时就想当作家,但发展之路开始时却并不平坦,几经挫折之后,便变得恐惧胆小,无奈,只得被迫到别的行业转了几圈,先后做过地下铁工人、保安、仓管,也曾在广告公司待过。
1997年以‘池袋西口公园’获得小说杂志‘ALL读物’第36届推理小说新人奖;2003年以‘十四岁’获得第 129 届直木赏。他的作品题材广泛,包括青少年犯罪小说、经济犯罪悬疑小说、情欲小说、爱情小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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