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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会议和威尼斯彩色岛
2015-11-10 17:02 | 豆瓣: 

政府规定居民每年必须刷新一次房子,于是富有激情的布拉诺岛民用自己喜欢的颜色粉刷了房子,于是这个岛有了这个名字——彩色岛。

各种百科是这么注释的,那些带着旅行团吵吵闹闹冲上水上巴士的导游也是这样告诉游客的,所有从彩色岛回来的人也是这么相传的。

这话说得好像那些彩色是人类弄出来的一样,其实全是谎言。

只有我知道那些颜色之后的秘密。

我只所以知道这个秘密,可能是因为我去彩色岛之前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个岛的。当时是我在威尼斯游逛了三天,觉得看得差不多了,就买了水上巴士通票去闲逛几个小岛,算是给威尼斯这出好戏添上尾声。

就是因为没有预知,我才看出了那些颜色的古怪之处。

布拉诺岛是第一站,登陆后,天还是阴的。

但是那些房子上的颜色却是亮得晃眼,浓艳得不真实,有弄虚作假的感觉。所以当时我怀疑这些颜色到天黑了后还会是这么五彩缤纷的。

那些颜色并不产生于光,而产生于另一种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探寻的神秘之源。


一河两岸都是彩色的,游客走来走去,但我感觉寂寥。

我沿着河走到了头又走了回来,始终没有办法找到寂廖的原因。

饥饿突然垄来,我没有选择,就在最热闹的桥边餐厅里点了一盘蛤肉烩面。价钱是主岛的一点五倍贵,蛤肉体积是主岛的零点一倍大,盘子是主岛的零点五倍大。

这盘面透着一股邪气,越看越像个毛线团,不知道是好吃还是难吃,停不下口又品不出什么好味道来,有厨师在胡作非为的感觉。吃完后仍然觉得很饿,见服务生那一脸冷淡孤傲之色,就不愿意再多把一分钱花在这家餐厅里了,起身走人。

后来我从和一个意大利人的交谈中才获悉,意大利面只是意大利人一餐中的前菜,吃完面之后才上主菜,然后上甜点。我每次在人家餐厅里只点一盘前菜,吃完就走,也难怪服务生很难热情起来,厨师估计也是怨恨的,就像女人对一个做完前戏就离开的男人那般。

但这个后来的获悉并不能解释我当时感觉到的邪气,因为当看到那盘面时,我就闻到了猫的古怪之气。

事情证明我的感觉是有来由的。

以为吃完一餐仍然饿着的我,并没有既刻离开布拉诺岛,而是顺着这家餐馆旁边的巷子,继续寻找寂寥的原因。

离开了主干道,游客就稀落了起来。所有房子的颜色仍然是明艳的,一幢紫红,一幢蓝,一幢黄,就像调色板上的色块一样相互隔开又排列在一起,意在比出高低又意在组成队伍。

真像是罗宾威廉斯那部电影《美梦成真》里的一样,罗宾死后进入了天堂,他一进去就被从高空抛入花丛中,眼前的风光无比熟识,再低头一看,手上沾满了颜料,才明白过来:天堂就在妻子的画里。

无比华丽,无比寂寥。

恍惚之时,一只四脚踩雪的狸花猫从一幢红色的房子大门走了出来,虽然无声无息,但我很快就发现她了。

那房子门口有一株海棠,海棠上面有一树红花,一朵盛开的红花探出了头,正好挡在门前。这猫就站在这朵花下面,看着前方。


绿色的瞳孔和艳红的花相得益彰,但她丝毫没有讨巧和作做之意,还有一种时候到了不得不去赴约的烦躁和无奈。

她在花下想了又想,抬眼对着远方望了又望。然后迈开四脚,不急不慢地朝前走去。

她没有躲开我,走的是大路,眼睛始终不看我,也不支声。熟悉猫的人类都应该明白:我已经被猫邀请了!

当然,我是跟了上去。

她走进了一条完全没有游客的巷子里,这里房子背面都是白的,只有给游客看的正面刷了彩色。


看到那些发黄的白石灰墙时,我突然明白了寂廖的出处。

这些房子都是空的。

窗栏上放着花盆,但里面是黑洞洞的。大门紧闭着,阳台上没有衣服,也没有院子。

这是一座空岛,原来的居民都已经离开了,把房子孤零零地留在了这里。那些开餐馆和蕾丝店里的人,他们家并不这里,夜幕拉下之前他们就会离开。黑夜里的彩色岛就就剩下了一幢又一幢空空的房子。等到第二天清晨,这些房子才会涂抹起浓妆,吸引那一船船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

明白了这一点后,布拉诺看起来更像是一幅油画了。

五彩迷离,空无一人。

狸花猫这一路走得挺远,绕了半个岛。

中途她停下了脚,前面是一幢没有颜色的房子,人去楼空已经许多年了,墙皮已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泥砖。

这只狸花猫像个画家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幢可能是布拉诺岛唯一没有被装饰的破房,她似乎一手端着调色板,一手举着画笔,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地徘徊,琢磨颜色的搭配。

时间不容得她多想了,她加快步子绕到房子后面,阴影处下有一只姜黄色的美短正在那里等着她。

远远看到她后,美短起身朝前走领路,她跟了上去。

两只猫的目的地是一家大房子,他们从大门栅栏缝隙钻了进去,把我挡在了门外。

这是布拉诺岛唯一一家有院子的房子,墙壁刷的是暂新的白色。它用高高的围墙把自己圈在里面,阁楼比任何一幢房子都高。

白色是七色之和,毫无疑问,它是彩色岛房子的王。

那些房子都是听命于它的。

我绕着房子走了一圈,透过院子另一头小门的门缝,从正面远远地看到狸花猫和美短进去后,好几只猫就迎了上来,然后他们一起在花坛边蹲下,开起了会。

那是个重要的会议,因为参加会议的猫都表情凝重,纹丝不动。而且是个大型会议,布拉诺所有的猫都出席了,不时有猫从大门缝里走进来。那堵白墙堵了我的视线,让我只看到了猫会议盛况的部分。

但我知道那只狸花猫就是这个会议的主持。

因为她之后来参加会议所有的猫,都得到任何迎接。

我旁听了会议,听到了一些支言片语。


猫们的议题是讨论那幢旧房的粉刷问题。

那幢破房子已经引起人类怀疑了,问题迫在眉睫,要钱买颜料,刷什么颜色,窗户前种什么花。

布拉诺的人类居民早已经离开了布拉诺,而猫留了下来。是他们把这座岛刷得五彩缤纷,发了那些彩色岛的宣传单,吸引了游客前来。

猫们维持彩色岛的旅游业,维持着布拉诺的经济,他们打造了这个童话世界骗取人类前来消费和观赏,只是不愿意离开家园。或者说是,人类抛弃布拉诺岛时,把岛留给了猫。


猫经营着彩色岛,他们装成漫不经心地在房子外面挂上绳子,在线子上面晾着彩色的布块,本意是冒充人类的衣服和床单,但熟悉猫的我却再明白不过了:这些挂起来的布是用来练爪的,是猫的玩具。

我决心出卖他们,于是写了这篇文章,但希望没人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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