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2-18 09:02 | 豆瓣：史努比
回家的路上女儿问:“妈妈，这个周末我还想去那儿，那个有树的院子，我还想爬树，这次我穿上防滑的鞋，一定能爬到最上面。”
哦，那个有树的院子，其实，妈妈也还想再去。
院子里的篱笆旁有一棵树，半架身躯在篱笆外面，叶子落光了，枝杈伸展，上面挂了秋千，不过是一根粗粗的草绳挂着一个圆盘，孩子们坐在上面，抓着粗绳摇摇摆摆，一会撞到树上，一会撞到篱笆上，笑声在空气中荡漾。树下是有些湿润的土地，覆盖着落叶和木屑，树那么高，干干净净，让你忍不住抬头一看再看，虽然只是一个农庄餐厅旁边附带的供孩子们玩耍的地方，却那么让人放松。
而另一角落的院子更大，那里面的树也更高，枝杈也很粗壮，不仅有一个真正的秋千架，四周还垂下了若干条粗绳子供孩子们攀爬，女儿作为爬树好手当然忍不住技痒，不过那天是为了买花临时拐到农庄的，她穿着轮滑鞋，要上树当然有些受阻，但是脱了鞋呢，也毕竟把力不够，在爸爸的帮助下爬到了树的中央，后再试未果，很不满足地回了家。
最近姐弟俩很忙，据说在附近的公园建造自己的秘密基地，经常一去就是几个小时，还要带着很多的家伙什儿，手电、宝剑、球、娃娃、电话，简直是要搬家的节奏。我去给她们送吃喝，还没到公园，就看到儿子的红色自行车停在路边，车筐里放着他自制的望远镜，再定睛一看，自行车的后面，高高的路旁植物中有个小缝，想来他们应该是从那儿钻进去的。进得公园，儿子远远地看到我很高兴，也可能是看到我手里的水和零食袋子更高兴，跑过来拉着我，回头喊姐姐，妈妈来了！而姐姐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儿子把我拽到滑梯旁的一棵橡树下，让我弓身钻到树下，抬头一看，这棵树里面还别有洞天呢，树杈成阶梯状四处散开，靠近树干的树叶落了，而枝杈最外端的叶子还在，正好形成一个筒子，女儿坐在高高的树杈上，靠着树干，手搭凉棚，说:“妈妈，这儿的风景可好呢！你上来？”。高低不同的树杈上，挂着他们的装备，手电在最上面，其余玩具分居在各个树杈当中，女儿给我介绍说，“这是我们的一号秘密基地，左边是我的房间，右边是弟弟的房间，冬天天黑的早，需要开灯”，说完，她打开了手电，树里面顿时充满了柔和的光，非常有家的感觉。“我们把球和宝剑放在房间里，要玩的时候就下去玩，妈妈你看，是不是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我们？多安全！”妈妈很同意，如果配个弹弓啥的就更好了，但是妈妈没敢提出这个完美的建议。
旁边的树是他们的二号秘密基地，那棵树更大，散开得更大，女儿手脚并用，非常灵活地爬到高处，儿子也不甘示弱地紧跟其后，我也想尾随的，奈何枝杈屡次卡住我庞大的身躯，我也早已经没有了儿时的灵活，只得在树下仰头望着俩孩子。他们左顾右盼悠然自得，吹嘘着自己看到的风景:“妈妈你看，千里中央的那个塔楼!妈妈你看，万博公园的那个塔！”。只是为了让我艳羡，我确实艳羡，而且怀念。
小时候，城里到处都有高大的树木，上学走路那不到两公里的路旁，春有榆钱槐花，夏有桑葚杏黄，秋有柿子海棠，冬有老树昏鸦，我们上树上房，藏果子藏粮，为了没有成熟的苹果或者梨，不用气急也爬得上高高的墙，除了害怕追来的大狗和某家大摇大摆的鹅，那真是一大片无忧无虑的时光。我们初中的院子里有一大排很老很老的核桃树，我们骑在树杈上晨读，秋天偷摘还绿着的核桃，埋在某个树坑里去皮。在好朋友豆豆家的后院里，我们还在她家的杨树上搭过一个小小的窝棚，崴了很多细嫩的杨树枝，杨树叶子软软得绿绿得，大人们午睡的时候，我们俩钻在窝棚里看小人书，有时候也呼呼睡去，似乎没有掉下来过。
我家院子里有一棵杨树长得特别好，外甥女小的时候，老爸在杨树枝上也这么绑过一个秋千，不过是一条窄窄的木板，两头用烧红的火棍烫出两个洞，把绳子穿进去绑在杨树的大枝上，外甥女胖乎乎得，穿着棉袄棉裤圆滚滚得，坐在秋千上笑得嘎嘎得，有时候老爸推的用力过猛，外甥女就一个360度小回环，一屁股墩在地上，懵懵得都想不起来哭。前面邻居家有棵泡桐树，四处伸展，一半在旁边的胡同里，四分之一在我家的把角，只有四分之一在他家境内，每年春天开满了紫色的小喇叭-桐花，在寂静的春夜里能听到桐花落地的声音，那场景当时只是觉得很美，等我长大有点文化以后，经常想到那首歌-《The Sound of Silence》。
后来，我家院子里的大树，邻居家的大树，众多胡同里伸展的大树，学校里的核桃树都没了，岂止树没了，初中都不让人进去了。到处都是水泥地，我妈在花坛里种了棵樱桃树和苹果树，夏天还得拉防晒幕布在院子里，好多年了，果树们还是瘦弱得跟郭小四一样。娃娃们也不荡秋千了，再摔个屁股墩，一不小心反骨都骨折了。
虽然孩子与自然总是最亲近最和谐，君不见，他们看到了开阔的公园，总是奔跑着要去玩，即使是蹒跚学步的孩子，也会咧着嘴巴笑呵呵地张着小手往前冲，大孩子们如果骑了车，则恨不得自行车能像在ET里面飞起来。而在自然中，孩子们最喜欢的似乎是还是各种树木，这种与生俱来的灵巧也许并不是单纯遗传了儿时的我们，而在于那更遥远的时代，也许始于我们开始直立行走之前。
只是我们终究无法给孩子一个有树的院子，一个让树自由生长的院子，即使在我旅居的这个资本主义国家能有一个可以接地气的院子，也只能让树们长在大花盆里，枝叶繁茂果实累累但是不能越过与邻居相邻的那段篱笆墙，更何谈可以让孩子们爬上爬下，甚至像《小鬼当家》里那样有个梦想的树屋呢？
“周末，咱们再一起去那个有树的院子吧！”我跟女儿说。“你去爬树，妈妈也换双球鞋，没人的时候，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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