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6-14 13:01 | 豆瓣：慧芸
在我们单位，每个女同志都听到过或多或少、或真或假的褒扬，“美女”二字听在耳里绝对激不起半点涟漪，心知肚明这只是人家随口那么一叫。但有一种夸赞方式却屡试不爽，每次都能让人心花怒放、喜不自胜。那就是当你从卫生间或制作室一出来，走廊那头有个人大声地朝你惊呼一声：“哎呀原来是你呀，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小纯纯呢！”于是你不由得转脸在窗玻璃上怀疑地照照，暗喜道：“是吗？今天这衣服还行哈？”
小纯纯是单位的90后美女记者。哪怕是“乍一看”，或者“从背后看”像小纯纯，首先就意味着年轻，第二就意味着很瘦！
前几天早上看见小纯纯边走边吃着一个白面饼，就问她早餐就吃这么点儿吗。谁知她说，刚刚吃完一碗面条，没吃饱，再买个烧饼吃吃！看见没，世界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就是可以敞开了吃，却没有发胖之忧。她边吃边递给我拧一块儿，说这烧饼还不错呢。我尝了尝，是那种熟悉又温和的味道。第二天早上我竟然也遇见一个女人推着小车往著名的水果巷早餐集中点赶，车上的平底锅上就摞着几个烧饼。我赶紧叫住她买了一个，当了一把“吃完一碗面还要加一个烧饼”的任性之人。
这种烧饼应该算得上是一种儿时食物。在面剂子里包上红糖，擀平后在平底锅上干烙，不放油的那种。两面烙到微微发黄时，还会鼓起来。趁热戳破，捏下翘起的那片薄壳，会看到里面的红糖已经化开来，均匀地附着在烧饼的内壁。放到嘴里一嚼，脆脆的面饼下是纯朴的甜味，很香。面饼的边边一般都厚厚软软，糖没有擀到那儿去，但比较有嚼劲。这种烧饼真心不太适合当正餐。因为没有什么油水，所以吃完很快就会饿，当零食吃是很适宜的。当面烙制，配方简单，热热乎乎的没有防腐剂，热量也不算高。于是，最近这种曾经被遗忘的点心又悄然出现。烙饼的车一般会停在闹市歇脚处、学校大门旁，让逛街的女生和放学的孩子吃吃嚼嚼，垫垫饥。不过这种饼子也是最好不要打包太多的，袋子一捂，水汽一闷，软塌塌地，风味就减了大半。本地老人喜欢说“粑粑搭热，饼子搭焦”，“搭”的意思就是“趁着”，焦就是焦脆。
还有一种甜饼子不是烙出来的，是在炉膛里用火直接烤出来的。那就是本地最出名的小吃——锅盔中的“糖锅盔”。锅盔里可以包猪肉、牛肉，烤得表面流油，还可以包白糖。和烧饼不同的一点在于，糖锅盔擀平了还要刷点儿稀薄的酱油，便于沾住撒下的一层芝麻。而相同点在于，烤得好的话，表皮也会鼓起来。
我见过一位“锅盔小哥”的手法与众不同。别人把糖包在里面也罢了，他是在撒完芝麻后再撒一层白糖在表皮，还要刻意用湿手掌多拍几下把糖给摁紧。本来我以为进炉一见火，糖就会化成水无影无踪了，但奇妙的是，他把烤好的锅盔夹出来往我面前一放，我还是看到一颗颗晶莹的糖粒点缀在芝麻之间！可能是炉内的温度让糖融化，但刚刚到了火候一出炉时，它们又迅速地凝固了吧。多了这一道手续，饼嚼起来就既有芝麻的香味，又有白糖里里外外的甜味，酥脆升级。不过，舍得这样用心的锅盔摊主，我也就见过这么一个。
舅舅的山东朋友来湖北，给他带了些家乡的山东大煎饼。开始看到时，我真没觉得那是食物，只觉得是一袋折叠好的床单。打开大袋子一看，里面是一叠暗黄的薄饼，比我们这儿的千张还要薄三分，但颜色差不多。每一张上面都有极细密的小孔，有能卷成小筒的柔韧。撕一点点放进嘴里，起初的感觉是——毫无感觉！没有味道，乏善可陈。但多嚼一会儿之后，就有粮食最本真的味道在口腔里萌芽，咽下去之后有微微的回甜。
从电视里看见过山东大煎饼的吃法是蘸大酱裹大葱，可我们实在没有这么重的口味挑战生葱。酱嘛，妈妈有豆鼓，我们摊了一些在上面，又夹了几筷子韭菜、土豆什么的卷巴卷巴，试着像山东人一样吃。我觉得这饼子虽然粗糙，但也能入口。妈妈一直是米饭的忠实拥趸，觉得什么都不如饭好。果然，她勉勉强强吃了小半张就皱着眉头放下，扔又舍不得扔，为难地拿在手里说：“山东人就吃这个啊，那他们也真够可怜的！”
这简直是妈妈对家乡的无限热爱和迷之自信呢！不知道山东人在吃着筷子长、白菜价、蹦蹦跳的大活虾时，会不会也对外地人报以深深的同情。
相比之下，手抓饼的味道就好得多。小食街或美食城里，一般都能有手抓饼的一席之地。薄薄的一张饼从冷柜里拿出来，不放油，直接在高温铁板上煎。不一会儿饼就回软了，而且揉进面里的油也一点点渗出来，浸润了铁板。多翻几下面，饼子颜色就越来越深，一圈圈的饼丝纹路开始膨胀。拿两把铲子相向拍拍，饼就蓬松了。在铁板的一角煎个鸡蛋，铲起来塞进饼身的缝里，再挤两圈番茄酱，土豪还可以加一片培根、几根青菜、一撮肉松。最后努力地把饼一对折，装进专用小袋里，用宋小宝的话说，那就“可劲儿造吧”！
家里人都比较接受手抓饼。姐姐为了让婆婆煎饼方便，还专门寄了个电饼铛回来。电饼铛是北方人的厨具，用来对付饼类那是没话说的。掀开盖子，开了上下循环加热，饼子放进去，过了没多久就两面焦黄了。早餐、宵夜，三分钟搞定，酥松咸鲜。
其实想勾起人的食欲，最好饼里得有馅儿。绿豆馅儿的矮子馅饼、椰蓉馅儿的鼓浪屿馅饼、玫瑰馅儿的云南鲜花馅饼、传说老佛爷之最爱——鲜肉馅儿的“门钉肉饼”，无一不是以制作精良的馅儿来独树一帜。
我家祖上都没有半点北方人血统，所以对于做面食，全家基本是不通的。那天我偶尔看见一条题为《梅菜馅饼》的美食帖子，觉得那道面食好像不太难，正好又是周末，我悄悄躲进厨房捣鼓起来。
梅菜馅饼需要的梅干菜是刚刚买的一包成品，热一热就能包窝窝头吃的那种，面粉是调粉浆炸红薯条剩下的。按原方所示，温水和成面团，饧二十分钟，再分成小剂子，像包包子一样把梅菜包进去，小心地擀成小圆饼，再放到锅里用油煎。其实还要绞新鲜的肉末和梅菜拌在一起的，可家里没有，果断舍弃。还有，包包子看起来一牵一扯一拉一捏拢挺简单的，实际操作起来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手忙脚乱，梅菜撒了一案台。结局是，深深发现菜鸟就是菜鸟。这馅饼吃起来饼不够酥、馅儿也不香——没放肉，当然香不起来。外表好歹还“是那么回事”，但如果想要好吃，还得好好研究研究。
西方管馅饼叫“pie”——派。中西方文化差异虽然大，但有一条是相通的，都喜欢喻教于食物。比如对于我们从小被教育的“不要不劳而获”、“面对诱惑要理性分析”等等，西方的谚语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我们中国人则是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有人拿了香喷喷的馅饼给你当午餐，这要么是爱的礼物，要么意味着你可能要做对等的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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