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罗大成三十岁生日这天,他的体重已经突破200斤。
这天我真想把桌上那盆红烧肉倒进垃圾桶。
我不明白这个男人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要减肥,结果是越减越肥。他就不想想,作为一家之主,他的健康,比他那疯狂的食欲重要得多吗?
然后罗大成可怜巴巴地看一眼桌上的肉,再看一眼我,他说,今天我生日,你总不能不让我吃肉吧?
我盛一碗米饭递给他,然后坐在他对面,扒一口饭,就一口青菜,那盆红通通的肉就摆在桌子中间,我坚决不动它。
我不动,罗大成也不敢动,勉强吃了几口青菜后,他崩溃了,筷子一扔嚷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只是抽屉里明明白白地放着他的身体检查报告单,血脂,血压已经严重超标。
他才三十岁,我们还没有孩子。
这天我们陷入冷战,甚至分房而眠。
到后半夜自知理亏的罗大成妥协了,轻手轻脚摸到我的床边。他说,老婆,从明天起,我坚决减肥。你不是从网上看到那个“二十一天减肥法”很有效吗?虽然残忍了点,但是,为了我的健康,为了咱们的儿子顺利诞生,请拿出你的狼心狗肺来,残暴地监督我吧!
我用被子捂住脑袋,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我拿这个油嘴滑舌的男人没有办法。他发这样的誓早已不是第一次。
我一翻身坐起来,严肃地盯着他说,就算不为了你的健康,就算不为了我们的儿子,你肥下去不要紧,可是等刘小玫今年圣诞节从美国回来,你让她怎么面对你?
罗大成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刘小玫要从美国回来?你怎么知道?
尽管竭力掩饰,可我还是听得出,他连声音都激动得发抖了。
刘小玫是罗大成心中的灯塔。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到刘小玫出国,在罗大成心目中,这个女人一直都是女神一样的存在。
他们有过短暂的交往。可是据罗大成说,这段交往实在是悲哀,他连手都还没牵成,刘小玫就要出国了。
作为罗大成的正室,我当然不会吃一个万里之外女人的醋,相反,我还可以拿她作为武器,罗大成不肯洗澡,不换内衣,不运动,我便说,你就愿意刘小玫看见你这种鬼样子?
罗大成当然不愿意,于是只好乖乖听话,去洗澡,去换内衣,去跑步半小时。
可是,婚后半年,这招就不好使了。罗大成在当了半年的已婚男人后,终于醒悟日子是为自己过的,刘小玫再美,他们也隔着万水千山,而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喋喋不休的的黄脸婆而已。
第二天,我还没起床,便听见阳台上有动静。起身一看,罗大成正在辛苦地做伏地挺身,以及举哑铃。
他说,刘小玫还有八个月才回来,我决定用这八个月的时间,把自己变成健美先生,让她刮目相看!
我说,对,让她后悔当初甩了你!
早餐有牛奶和火腿,还有鸡蛋,可是罗大成做完运动,在餐桌前站了一分钟,决定只喝半碗燕麦粥,因为只有粗纤维食物才是减肥者的好伴侣。
然后,他就斗志昂扬地上班去了。为了不吃单位里油水过重的工作餐,他拿走了我为他准备的的全素便当。
下午六点,已经被饿得奄奄一息的罗大成回家来,厨房里飘出水煮白菜和炒西兰花的香味,他一闻到,就满脸绝望。
可还是毅然地跑去阳台,在跑步机上运动四十分钟,冲完澡,坐在餐桌前,艰难地吞咽那些他最讨厌的蔬菜。
直到我将一碟切好的火腿推到他面前。罗大成明显受到了诱惑,可他犹豫了一下,便痛苦地转开了脸。
我笑吟吟地说,如果这次你减肥成功了,刘小玫会为你骄傲的。
你呢?罗大成忽然问。
我赶紧说,我当然也为你骄傲啊!不过我并不特别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女神。
罗大成停住咀嚼,探究地看着我,好像想确定我真的没有在吃醋。
晚上,我恍惚中听到蟋蟋索索的响动,翻身起床,发现罗大成像贼一般蹲在饭厅的冰箱前。
我默默地站在他身后,罗大成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说,我只是想整理一下冰箱,看,这罐头都过期了,你也忘了扔。
然后他讪讪地拿起那只罐头,扔进了厨房的垃圾桶。
第二天,罗大成没能上班,因为他拉肚子了,而且来势凶猛,几乎在马桶上起不了身。我不得不陪他去医院挂急诊。
当医生问他,有没有吃什么变质食物时,罗大成看了看我,犹犹豫豫地说,没……没有。
我立刻想到了那只过期的罐头。
我冲着罗大成叫嚷说,你是不是把那只罐头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吃了?等刘小玫回来,你就以一个200斤胖子的身份,去机场吓她一跳吧!
我没想到,罗大成忽然爆发了,他猛地站起来,指到了我的鼻子尖上。
他说,你整天都在提刘小玫,我在你心中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天下有哪个女人像你这么变态,整天怂恿自己的老公培养对别的女人的感情?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那么希望我爱上别人!
最后他大吼一声,我受够你了!
罗大成因急性肠胃炎住了院,减成健美先生的豪言壮语被风吹吹就没有了,当下他需要的是,调理身体,增加营养。
我们结婚半年来第一次正二八经的长谈,而且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说,其实他对刘小玫的感情,远没有我以为的那样神圣,有时候只是为了让我吃醋,他才干脆狠狠地附合我,装作对她非常紧张的样子,为她减肥为她节食。可每每看到我毫不介意的表情,他非常失望,想掐死我的心都有。
我无言以对。其实我特别想告诉他,之所以那样满不在乎地提起刘小玫,正是因为我从骨子里介意。我忘不了罗大成刚和我交往时,不停地提起刘小玫,我妒忌得要命,所以我也是在报复他,就是想让他尝尝不被人在乎的滋味。
其实刘小玫根本不会在圣诞节的时候回国,那只是我随口编造的谎言而已。
一周后,罗大成出院。神奇的是,没有运动,没有节食,他却瘦了,脸小了半圈,自己照镜子,都觉得清朗了不少。
罗大成喜出望外,甚至跑去找他的主治医生握手,对人家说,你们有没有想法把医院改成减肥会所?
然后,我们两个就在医生的白眼里,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刚进家门,婆婆就说,刚才刘小玫打来国际长途,说下周要回来,请我们全家去吃饭。
婆婆是看着刘小玫长大的,一直很喜欢她,即使她甩了她的儿子。
我与罗大成面面相觑。我唯一的感想就是,原来撒谎真的是要遭报应的。
然后我听见罗大成斩钉截铁地说,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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