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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戏剧:“把第四堵墙打得粉碎”

——访“伴路人”戏剧工作室创始人马岩

本报记者 > 杨晓萌

由于下雨,采访没按原定计划在东城区第二文化馆进行,而是改为临近文化馆的一个社区排练室内。

微胖的身形,卷曲的中长发,黑色圆框眼镜,上唇留着短胡须。甫一见面,马岩的外表就与“做戏剧的”认知相吻合。

一戏多格“咖啡戏剧”

去年底,“伴路人”正式注册。马岩秉持“咖啡戏剧”的理念,在这条路上继续狂奔,用他的话说就是“过戏剧瘾”。

“咖啡戏剧”和以往我们熟知的黑匣子戏剧、小剧场戏剧的区别,主要在于环境不同,它利用咖啡厅已有的制景、采光、质感做舞美,演的大都是即刻发生的、符合咖啡厅环境的故事,小剧场戏剧则多了舞美一项工作,需要设计、搭景,却也自由了很多。

在国外,通常剧场外面就是酒吧,吧台既卖酒也卖票。咖啡厅里有很多“亚观众”,他们暂时还没考虑买票进剧场看话剧,但可以花一杯咖啡的钱坐在咖啡厅里,抽着烟、刷着手机、随时拍照,看一个小时的戏。

国外还有一种“咖啡戏剧”是大师的戏,他们利用咖啡厅的小环境做剧本朗读或小片段展演,以试验新戏。

“咖啡戏剧”90年代时在上海出现过,但后来销声匿迹,“原因是没有资金、没有演员”马岩说。

有很多国内演员表示,在咖啡厅表演不是演戏,在剧场里才是。这其实和中央戏剧学院“在哪儿你都是个演员”的理念相背离,它要求:在地铁上、公交车上、航班上⋯⋯无论在哪儿你都是个演员。

目前看来,戏剧行业有点青黄不接。80后导演出色的不多,90后和70后导演人数不多,“反正是钱闹的”马岩说。

关于“咖啡戏剧”,国内的现状是大体分为两个人群在做:一类是大学生社团或非职业戏剧人;还有一类纯属噱头,不过是把剧场的内容放到咖啡厅去演。

马岩认为,这些人没有抓住“咖啡戏剧”的本质,戏剧人应该思考的是咖啡馆里会发生什么,观众在这里想看到什么,是为咖啡馆这个地点定制一出戏。

甚至同样一个作品,在不同的咖啡馆表演,不啻于二次创作。即便是看第二遍的观众也会发现新的不同,带来不一样的观剧体验。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效果,马岩举例说,换一个咖啡馆,场地变了,环境就变了。有的咖啡馆能坐100人,有的只能容纳10个人;有的咖啡馆装饰风格崇尚自然,有的走哥特路线。“咖啡戏剧”的特点就是利用现场道具,每次都是借助咖啡厅的制景进行舞台设置的重新创作。

而且,咖啡的味道亦有不同。有的咖啡味道偏酸,有的是清香口味,这都会影响观众观剧时的体验,剧目也要临场调整气氛。

“咖啡戏剧”独有的特点是:“把第四堵墙打得粉碎”(“第四堵墙”即传统观剧模式,演员在台上演,观众在台下看)。剧场观众在一米之外甚至更远,而咖啡馆观众就在身边,由此,对演员的要求更高一些,需要不只精通舞台艺术,因为离观众太近,也要懂一点镜头语言(即表情),要演到位,有时要懂得灵活和变通。

因为咖啡馆的场地会有变化,专业术语叫“相信场景”。演员在头脑中构造出一个场景,自己首先要相信,观众才能相信,而现在大部分演员不相信场景,演“咖啡戏剧”就会很难。

有剧评人说,马岩擅长“撩观众”(与观众互动),甚至有观众直接入戏。“'咖啡戏剧’是'一切都在你身边发生’,时间感是即刻的,打破了表演者与观众的'第四堵墙’,将这个东西延伸,就能把观众带到作品里来”,马岩说。

如之前排演的《山丘》,讲的是男人的中年危机,剧中人开家政公司,演员就把现场观众当做家政公司的阿姨来一一介绍;再如《恒星》,讲自闭症人群,其中有自闭症患者做图书管理员的情节,演员就把观众当做书,可以拿走,可以借阅,有人说这是一出“能让你笑到流泪的喜剧”;《大剩人》,讲一个离婚男人的故事,他在回忆求婚场景时,把观众当做求婚对象⋯⋯

这些即兴或突发情节,也正是“咖啡戏剧”的生命力所在。

想挣快钱不做戏

百老汇流传一句话,“想挣快钱不做戏剧”。

“我开始做戏的目的就是给人看”,“伴路人”剧社每次演出谢幕都这说:“你不开心了进剧场看我们的戏,开心了你就走,下次不开心再来,如果看完了你开心一辈子,那这辈子都可以不用再来这里。”

 不忘初心,也让马岩越做越觉得有意思。马岩强调用“匠人之心”做戏剧,他解释,所谓“匠人之心”就是一个字——“磨”。

“匠人之心”不光是精耕细作,还要不图名利,并且允许做错,允许失败。《山丘》首演那年,被某公众号评为当年十大最难看的戏之一,马岩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继续打磨这出戏,在剧本和演员都保持原状的情况下,今年剧社又做了一遍,好评如潮。“那段时间天天想这个事,早上煮鸡蛋把锅煮糊了,厨房里都是烟”。

“匠人”首先要考虑受众,然后要勤奋,还有重要的一点——要面对现实。如果做的东西不行,就要慢慢雕琢,所谓“十年磨一剑”。

很多人说艺术是灵感,而马岩的看法是,灵感就是灵感,是一瞬间的东西,不能靠它去做事,还是得客观地推敲故事结构、故事情节是否合理,人物特点、人物差异是否能造成设想的效果,甚至加入的音乐是否合适等等。

说到慢工出细活,马岩打开了话匣子。

他很佩服“大导”林兆华。另外,在“大道”(陈佩斯老师的艺术团体)学习时合作过陈佩斯老师的《阳台》,包括杨立新老师,都是他为自己设定的目标。

“别看他们在台上生龙活虎,台下都是比我还闷的人”,马岩说,陈佩斯老师聊起戏来滔滔不绝,聊其他的就不说话了。杨立新老师讲戏的时候,甚至让演员精确到一个逗号、一个破折号、一个省略号、一个顿号,台词该怎么处理,内心该有怎样的活动。陈佩斯老师则是精确到一次呼吸,告诉演员在哪儿应该屏气,在哪儿应该呼气。

虽然没见过“大导”林兆华排戏,但马岩很佩服他的“一戏一格”,每部戏都有突破,都是不一样的风格,什么题材都尝试,商业的、先锋的⋯⋯编剧里面他喜欢过世行,用他的话说“老北京人,叼个烟斗,写的戏一环扣一环,文学性很强”。

“戏剧发展我们和国外差距60年,慢慢来基本没问题”,马岩的经验来自在美国学习戏剧的经历。

国内的戏剧,无论先锋和传统,戏剧理念或称艺术理念与西方相差60年左右,国外10年前或20年前的作品,到中国来演都很经典,而现在上演的戏则可用“震撼”来形容。

在戏剧教学上,国外是台词、表演、导演一体化教学。而国内的导演系、表演系,台词课和表演课都是分开的。国内戏剧人承认有差距,但一味模仿中国观众又接受不了。目前,国内做戏还是强调故事,首先把故事讲清楚、讲完整。

“这行不缺有能力的,缺的是能踏踏实实干的人”,马岩说,戏剧不像电影电视,没有丰厚的收入,像“伴路人”这种小剧团,如果只看票房,一年的纯利润能达6位数就很不错了,如果再不开培训班、工作坊,或没有国家的扶植和补助,活得会很艰辛。

“半路出家”结缘戏剧

为何起名“伴路人”工作室?“伴路人”英文翻译为“永恒的朋友”,人生路上永远的陪伴。“戏剧不是主宰,而是给人一点精神食粮”,马岩说,还有一点名副其实“我确实是半路出家”。

马岩的家人并没有艺术从业者,他的本科专业是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学的是大数据和数据分析。家庭的商业氛围比较浓,他读书时就想着怎么经商,毕业后也到金融行业工作。

当时有一个“创业补助”的政策,马岩分析了一下,那时开始实行院团公司制,剧场由国家给补助,电视台慢慢走出国门,去国外采购节目,于是乎,他就找了个合伙人做文化公司,最早做的是电视节目,而且越做越觉得这行有意思。“我们当时的生意特别简单,从国外引进节目卖给国内”,如“中国达人秀”、“绝对唱响”、“贝尔中国行”、“卡梅隆中国行”,马岩都曾或多或少参与。

公司小,但做生意OK,如“卡梅隆中国行”有十几家公司参与,每家分得的蛋糕就有百万级别。但好景不长,后来慢慢地大公司进入,“我们没活路了”。

就在这时,合伙人找到了一个机会,请国外优秀的戏剧、舞台剧大师来国内授课(国外很多影视演员、主持人通过这些老师学习表演),马岩英文不错,被选为助教和翻译。

一次在中戏讲学时,表演老师David让马岩上台做示范,之后对他说“明年你来美国,参加我的项目,做我的学生”。就这样,马岩去了美国学习戏剧,他也成为那个学院第一个亚裔学生。     

马岩到David自己开办的TheClown School戏剧学校及其任教的南加州大学戏剧学院和美国洛杉矶IOWest喜剧学校学习,老师都是二、三线甚至一线的当红美剧演员。

一年时间,课程包括表演和导演,不像国内还有台词课,国外都是统一教学,学表演就都要学习,如音乐、肢体、表演、导演,甚至如何帮演员热身,如何操控剧场里的一切(如灯杆、灯控台、音控台等)。“国外就是比较全面比较杂,崇尚'你是剧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马岩说。

刚到剧场实习时,擦地、收拾后台、收拾观众座椅这些杂活马岩都做过,好处是能了解剧场的每一处设施,回国后才体会到这方面的优势:当剧场漆黑一片时,能摸清所有道路的方向。别小看它的作用,关键时候甚至能救命。

马岩讲了一个遭遇,去年做《劳山道士》,所有人在调光、装灯,突然一个灯掉到了观众席的位置。如果没有良好的习惯,如到观众席先看头顶或贴边走,就很可能会发生危险。

业余时间,马岩喜欢看书、看电视剧。

看电视剧一是为了放松,二是因为有些戏的剧本确实不错,“我看电视剧就爱分析剧情”。除此之外,喝茶、书法、水墨画之类传统文化,都是他的偏好。“有时练练字,养养花,觉得挺有意思”。

回国之后,马岩的身份从演员转变为导演,越写戏越做戏,越觉得私下一个人呆着的时光是最好的。现在他结了婚,准备要孩子,到时候就想陪陪孩子,养养猫、养养狗,收拾屋子、写写东西,闲暇时记录一些故事,在地铁里看看人来人往⋯⋯

“现在的人很浮躁,搞艺术创作需要踏实一点,需要精神丰满一点。”马岩说,无论读书、写字、看新闻、看电视剧,都可以借鉴一些东西,包括看报纸和看书。他最近读过渡边淳一的《失乐园》,前一阵看过《三体》,而现在的枕边书是《狂热分子》和《基因密码》,社科、文学,甚至商业,“什么都看”。

采访结束,马岩起身披起一件驼色呢子大衣,上衣口袋露出一条细细的金属链,见记者好奇,他掏出来给记者看,是一块精致的金色怀表。

除了戴怀表,马岩还有些“旧习气”,鼠标输入的年头,他却用老式的墨水钢笔写字,为此,坐飞机过安检,钢笔水被“没收”了不止一回。而这些“旧习气”,和马岩“搞创作要踏实,精神丰满一点”的自述很贴合。

如他所说,多一份传统的东西,就是让生活过慢一点,沉淀下来做人,才能更好地做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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