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读不懂的一句话：“悲莫悲兮生别离”

少司命

屈原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兮自有美子，荪何以兮愁苦。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带，儵而来兮忽而逝。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与女沐兮咸池，曦女发兮阳之阿。

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怳兮浩歌。

孔盖兮翠旌，登九天兮抚彗星。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以前和朋友聊汉乐府，有两句叫做“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朋友问我：“你怎么理解‘与君生别离’里的那个‘生’字？”我下意识回答：“应该是‘生生地’意思吧。”现在回想起来，这跟没回答有啥区别嘛。

如果要继续追问下去，这个“生生地”至少能有3个完全不同的解读。第1个，就是“活生生地”，这里的“生”和死亡相对应，由此，屈原少司命中的“悲莫悲兮生别离”就应该解读为，“世间最悲哀的事，无外乎是人活着，却不能相见。”第2个，解读为“硬生生地（强迫）”，那么“悲莫悲兮生别离”就应该解读为，“世间最悲哀的事，无外乎硬生生拆散人们，让他们难以相见。”第3个，也是最有趣、最不容易想到、却也最微妙的，就是把“生”解释为“生疏”，于是，“悲莫悲兮生别离”的意思就是，“世间最悲哀的事，是相处仍显得生疏，两个人就分离了”。（吴淇《选诗定论》认为：“生字当解做生熟之生，犹云生生未当别而别离也。”说得比较含糊、不明确，姑且可以算中和了第2、3个解读的观点。）

第3个解释不是莫名其妙么？为啥人与人还生疏的时候，离开的时候会难过？而且还是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岂不是胡言乱语、夸大其词？

奥妙就在这个地方。

活生生地不能相见、或者硬生生的分别，并不是多么悲哀的事情。最悲哀的事情正是，明知对方是知音，两人尚未熟悉、言语间还很生疏时，却不得不别离；就如同，世上最高兴的事情，是一见如故。用现在的修辞学讲义的话说，这既是“互文”，也是“回环”，还是“递进”。一派境界却含着两种诗情，两种诗情又是同一个意思，值得深思。

所以，少司命才对大司命说：“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所以，汉乐府有句：“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一个生字，多么熟悉，反而难懂，像越生疏就越亲近的人间世。

寒衣

流光轻雨几回升，绝翼天涯路未登。

红叶石林空碧海，白云山涧尽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