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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不断远离中不断靠近

昨天深夜憋出了几行字,想庆祝母校生日,今早翻来却见词不达意。

我果真不是庆祝型选手,高大不起来,也华丽不起来。

倒是那些零零碎碎的“正青春”,触发了我的怀想:中文系八一级三班。

母校的概念也多半由他们在支撑。

2015年毕业三十周年时,我写了一篇短文,诉说自己在不断远离中又不断靠近的小心思。2020年说好的毕业35周年聚被疫情耽搁了,今儿借着校庆再次想起他们。

一晃认识他们竟然有四十一年了。

青春正在模糊,他们也是。

怀念一个地方,主要是怀念那里的人吧。

再祝母校生日快乐!祝“八一三”人人幸福安康!

我在不断远离中不断靠近

——写在大学毕业三十周年

毕业三十周年是大庆典,用值班的间隙来忆忆我的“八一三”吧。当万能的微信群突然红火起来,方才觉得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只是三十年的光阴,活生生地把一堆小鲜肉晒成了老肉干。三十年,比想象中来得快,来得简单与随便。还没来得及披荆斩棘、冲锋陷阵、轰轰烈烈,便一下子渔樵山水、饮酒赏菊了。

老同学相见,相坐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样的煽情版本不可能在“八一三”上演;抖抖成功者的范或晒晒儿女的出息,似乎在“八一三”市场也不会太大;唇枪舌剑碰撞思想这些也不适合知天命之族,谈情说爱拆散一对是一对显然也不是“八一三”的风格……那么聊聊青春秘密、说说彼此经历、吹吹当今八卦,或互晒钓鱼登山大法、研讨养生秘籍,便是最可能的内容了。而无秘籍、无故事、无颜值,苍白如我,坐在三十年欢聚的椅子上,会不会屁股难捱想逃跑呢?

我不是特别合群的人。孙师兄说某个黄昏在校园大操场边的山坡上我给过他烟抽,三十年后在深圳见面,我们为烟是飞马还是大前门争执不休。他跑去抽烟后来成了诗人,我只是赚了一个湿漉漉灰蒙蒙的人生。想不懂,一个花样女孩不去帅哥群中卖萌,却跑到荒山坡上去抽烟,还以吐出完美烟圈为荣,这不是自绝于青春吗?但事实上就是,我自绝了好多次,所以和“八一三”一直若即若离。

在那片山坡上我还拜过一位师傅,来自徐州武术之乡的三无兄。耿直而不通世俗人情的三无后来和一位体育系的美女恋爱,步入美好而常态的青春轨道,我的武术之旅便在刚开头之后就煞了尾,学会的那几个招式也全还给了师傅。临毕业前在山坡上闲逛,还邂逅过一位小杆子,他就住在校内,是在技校读书的教工子弟,油嘴滑舌,和我吹大牛侃大山,我竟然不排斥,原来夜晚的山坡也需要荷尔蒙的气息。

爱上这个小山坡其实和人生的一次伤痛有关。大二时,父亲过世,他老人家四六年就进入革命队伍,从十几岁的娃娃时就开始递交入党申请,但直到躺在病床上才填上入党志愿书,可是他没等到领导开会来通过,便撒手人寰了。然后我和母亲用一年的时间上下奔波以求他的党员身份,重重障碍之后终归失败。那是我第一次开始认识外面的世界。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消化那些复杂纷纭的信息,小山坡便成了首选。

大学四年有三任班主任。第一任是位年轻的刚留校的干部子弟。记得他爱和珊瑚说话,但是视我如空气。家父过世时,我去求同情,被轻描淡写回应。当时隔壁班有位同学遭遇同样事件,书记、班长领着一干人等,上门慰问,这让我痛感人生悲凉。我从小就不讨喜,和小学班主任蔡胖子吵过,和初中班主任老蒋呛过,逃晚修被高中班主任余老师约谈过。所以事实的真相很可能是:我用了很坚硬的方式去告知,别人很难用柔软的方式来回答。一直到毕业之后偶尔聊起,同学都不知我曾经那么痛苦与无助:“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是的,关上大门就得承受黑暗,阳光不会照进封闭的黑屋子。又可能我是在等待一个人出场,他会掀开我的黑屋顶,带我到光亮处,让我看到世界的明媚。

这个人来了,那便是我的初恋。我们从小学三年级认识,大二开始书信往来。这段爱情顶住了来自家庭的棍棒与泪水,却在共游黄山之后无疾而终。那时我爬上没有扶栏、还没拆除脚手架的新图书馆楼顶,仰望苍穹,为夭折的爱情默哀。温柔体贴的阿美追随上楼,扶我下来,她怕我冲动,坠落,变成一堆烂泥。阿美有美,自此知矣。

第二任班主任是位名师,红学专家,后来升为院长。我们一群女生曾经用青春撞了一下他的老腰。某次事件中,老师要约谈女生,特意告诫不要独自来,要结伴来。我当时回击:你家访时要确认父母都在家而不是母亲独自在家么?老师被气得够呛。那时我年轻气盛,年少轻狂,总以为真理在握,便横冲直撞。认真负责、方正质朴的老师现已云游天堂,我想求原谅而不得。

第三任班主任跟到我们毕业。直到毕业时才有过一次交谈,还是和闺蜜一起,而且显然我不是受欢迎的那一个。或许我没有师生缘,但毕业后自己成了老师,竟然在学情调查中屡次被评为“学生最满意教师”,原来我骨子里是在乎的,是希望被欢迎的,所以在时间的长河里,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洗柔软了。作为师范生,我很骄傲自己坚持在中学一线耕耘三十年;而我的班主任也在一届一届地带学生。我们已在传承。

宿舍里八位女生,用拆字法给自己起名字,我叫光月,上铺的叫广鸟,跟我搭伙时间最长的叫天尧。广鸟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女生,我们差不多同时进来,她真如青春小鸟一样,轻快,明朗,她唱着“蜗牛与黄鹂鸟”,将活泼与欢喜带给大家,如果我是男生,一定会不假思索地爱上她。后来她一度遭遇病痛袭击,却没有丝毫暗淡,她有快乐的能力穿梭在这个不断变幻的世界。

天尧一直让我钦佩她娇小身躯里积聚的大能量。她大概是我们女生中最干净利落、最不拖泥带水的一个,爱爱恨恨都很难牵动她的神经,我们一起打水吃饭,一起晨练晚修,一起去白鹭洲谈论相关与不相关的情事……九十年代去苏州,看到她家里的巧克力色家具,很是一惊,这么冷线条的女孩,竟有如此别致柔婉的审美。回去之后,我依葫芦画瓢给自己也整了一套同色系的衣柜。

N次方是我们公认的贤妻良母,她的勤劳善良让我仰望。有次某个女生因被褥里出现了老鼠屎惊慌大叫,只有N次方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替她抖落,替她洗,替她铺平。现在想,凭什么人家当公主你在提行囊?但是N次方不会有我这样的冷与硬,她是温暖的好女孩,当时我们一直期待她有最美好的爱情故事在我们视线里完美上演。毕业后她和广鸟去郊区我家看我,安慰正在为家中分房一事而悲愤不已的我。从此我关于苜蓿园和金丝岗的记忆里便有了属于她们的一部分。

木土是个文静的女孩,说话慢,写字慢,吃饭慢,但慢而稳当,她成长为教授简直是必然。

青争姑娘是最小的,却像大姐姐。我大四时谈了个社会青年,她一针见血地说像黑煤炭,后来“黑煤炭”果真人生大黑,身陷囹圄二十载。静有个性,有主见,锐利而机敏,她和我身上有一种共同的特质,现在被简称为“文青”,后来她嫁给一个作家,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辞职做家庭主妇,我想我懂,我羡;再后来,她在天灾人祸中左冲右突,有了让我仰望的刚硬与豁达。

宿舍里有一对自成姐妹的女生,珊和荒,她们因为彼此间的紧密,让我有了某种疏离,她们似乎比我们更洋气,更有女子的娇嗔与妩媚,在灰色的八零年代,她们率先活出了色彩,并散发出了光芒。现在看来,我的疏离是含有嫉妒的。后来我去北京,珊开车越过半个北京城来接我,她的身上散发着可与岁月抗衡的热烈与蓬勃。荒平时不太言语,微笑便是她的常态表情;可没想到她在篮球场上却是杀伐果断,我们在校队短暂相遇,她是主力,我是替补。

阿美与珊瑚不在我们宿舍。阿美是懂事的、成熟的女孩,总觉得她早我们数年就明白了人生,所以过得清晰而有方向,而不是像我那样沉睡在漫长的混乱中。阿美很快重返南师,成了我们在母校的根据地和大本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对把手表戴在右手的珊瑚有点不感冒,她似乎超越我们之上在玩耍,这个土生土长的南京丫头,被我们下意识地认为有优越感,她的热情、率真会吸引很多目光,我不想成为很多,于是便与之失去了交集。但临近毕业那会儿,突然聊到人生,聊到青春困惑,发现我们竟然如此贴近。后来她带着一个长毛绒狗狗坐两小时的郊区车去看我,我被催化得柔软起来,从此爱上了公仔。再后来她远渡重洋,我们愣是把长度攒成了深度。

那时班上是分小组的,一般活动都在小组里进行。印象最深的便是德兄了。好像我的集体活动、我与这个班级的关联,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有他在,他让总喜欢和世界对立的我建立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后来我们几个老同学在北京老舍茶馆相聚,我还想谢他来着。

组里好像还有宝哥哥,玉米面一样淳朴,为大家服了很多务,后来我们在深圳相遇,宝哥竟也锻造出了宝爷的范了;还有仇哥,也跟稻穗麦杆一样淳朴着,捧走了一些女生的眼泪,后来仇哥变左哥,成大牌了,看来小作文与大作文是一脉相承的;还有根平、正红好像也是我们组的——这些打着时代烙印的名字,如今虽模糊,却也留在了我的青春里。我们组曾经一起去采石矶,沉醉在李白的月光里,傻乎乎地吃着一地的零食。

和德兄一起混在北京的还有行止,记得他很擅长微笑,有一副能和全天下交上朋友的好皮囊。若干年后在北京遇上,当初的江南小鲜肉已成了魁梧的京城大叔,负责我们最敏感的安全神经。2005年深冬,儿子在凌晨的北京街头突然失联,我差一点去拨他的电话。

班里有位葛同学,有点小傲娇的样子,有次他在看《世界面临挑战》一书,我求借阅被回:这个你看不懂。为此我专门跑进新华书店购来此书,并在类似的*殇*潮中很是浸润了一阵子。毕业后表妹问你认识那谁吗,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天哪,我们差点成了亲戚。和葛同学最要好的是老翟与小刁,给我的感觉有点三剑客的意思。老翟一肚子坏水的样子,其实纯真而坦荡,他们曾经弄过一个中山陵郊游舞会,掀起过一点小小的波澜,但是因为没带我玩,那些起伏与恩怨便激不起我的喜怒褒贬了(原来所有的历史都打着记录者的印记)。曾经在晚自习上和老翟海聊神侃,好喜欢那种虚渺空泛又海阔天空的感觉。三人中走得稍近的是小刁,他演《雷雨》中的周冲,活脱脱就是他的原型。刁同学有点青春的不羁与昂扬,又有点垮掉的落拓与伤感,就是小痞子与小文青的那种结合,可惜跌入了女汉子汇集的“八一三”,如果换到其他班一定早被哄抢了。有纠结有冲突的灵魂适合当什么呢?答案是:作家!小刁果真顺应规律成了著名作家。

小丁是班上的小弟弟,他是最让我体会到温情的那种人。他在我纪念册上长长的抒情留言让我记住了昆承湖、尚湖,记住了这个水一样的小男孩。而真正的小弟弟王同学,却扛着班长的大任,严肃、认真,一副主持大局的模样;可贵的是工整如他,却并不枯燥,还让人心生信赖。班上真正的大哥是老班老许,他年长我们许多,带着某种我们渴望远离的大人气。我们似乎在河的两岸行走,同饮一江水,却栖息在不同的码头。隔了30年再看,码头全被拆迁了,无数的船只在穿梭,同与异交错、分离,然后消散。知天命了,谁还去纠结左与右呢?

常熟还有位三不先生。三不是现在,当初可是三有三是三诺。我的印象止于帅与静了。三十年后以钓者形象再出场,竟如闲云野鹤有几分仙风道骨了。还有一位也算是帅哥,文武兄,我通过他才知道江苏还有个叫靖江的地方。文武兄一手好字,且勤奋无比,终于做得教授也算得偿所愿。同样成长为教授的还有辉同学,他给我的留言是:从抒情转入记叙,重要的是白描,你说呢?在所有的表达方式中,我钟爱的是白描,竟与辉教授相通。

我不记得上学时和千河兄有没有说过话,不过二十年后我路过苏州,他热情地请我和小师妹吃太湖三白,他由小豆芽转换而来的暖大叔形象,让我感觉无比美好。接下来的很多年,我都从他那里,品尝到了阳澄湖大闸蟹的味道,让人颇感同窗的美好。

余教授单纯而尖锐的文人性格一如既往,亏得上天把他扔在了象牙塔,让他在五十岁时还可以为一个果果叫什么名字起而论证,坐而论道。他的思想有某种重量,只有借山野来分担,然后在徒步登山的话题中我们产生些些共鸣。他邀我去姑苏登山,原来姑苏也有山的。

苏州还有两位仁兄,吴同学和木渎阿桂,一水的帅哥,除了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许我跟帅哥绝缘?记得刚毕业去海安,N次方领我去吴同学家,那个有左右厢房、前后进深的老房子让我喜欢不已。我是在公家的排屋里长大的,我很着迷独门独院独望星空。家婆是海安人,去年陪她老人家六十年后重回故乡,婆婆在韩国均故居里边转悠边念叨:我们家从前就像这样。 

班上有我一个老乡夏同学,他给“八一三”留下过故事,他是最勇敢、最不辜负青春的,他以六零后的身份早就拥有了当今九零后的特质。一别三十年,不知现在他是哪番模样。不能忘记的还有徐同学。我曾经分享过他的故事,见证过他的一段人生。他是当今所言的那种暖男,或许是当初热力不够,终究没能燃烧起青春,但一定也是青春无悔了。金先生是班上的鬼灵精,如果换做是女生,该用古灵精怪还是冰雪聪明呢?他能灵活自如地在这个时代穿梭,简直就是必须与必然。

还有位寒光,读书时擅长用光,在摄影社折腾,可惜模特儿不是我,后来有缘在深圳一见,他浓厚的扬州口音让我顿生今夕何夕之感。另有位戴同学,会书法,让一辈子只会鬼脚爬(我妈形容字难看的词汇)的我自惭形秽。还有小白同学,那天整理旧信,竟然发现我们曾有过书信往来,定是曾经被我信赖过的人;班副小卞,后来签名为和氏传人,应该也是块璧吧,可惜我不识玉;同样不识的还有块玉,且为有才之玉;还有三可、留兴、雁、荣之等,我不记得和他们说过话了,是他们太低调,还是当初我如空气?再次出场,三可澎湃的语言让我吃惊地仿佛新认识一般;而印象中从不说话的雁同学,在20周年聚会时竟然是高歌不断;荣之以校训为自己的昵称,可见其一如既往地质朴憨厚着。……

三十年,周朴园已经不认得侍萍了,那还是有过爱情的;三十年,还好,我还记得你。一个人在南国酷暑里自说自话,已分不清记忆的真伪了,但个体记忆也算是集体记忆的一部分。我的青春曾经在随园“八一三”的院子里开放过,碰巧,与你们相遇。 

四年的时光不值得一辈子絮叨,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上你们的脚步。世界太大,有着太多的方向与出口,或许我们早已不在一条轨道上行走。但是,年已半百,远离之后又想着靠近,因为你们本就是我青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谢谢你们,谢谢岁月。

2015年7月

毕业留影。全班42位同学,32男,10女,这还是中文系,与现在女学霸满天飞还是有着小小的不同。 

2015年,用某个下雨而不能远行的周末做了一个怀旧的视频,起名叫《致南师岁月》,想聚会时与大家共享。某说,视频里你是主角不对。可是我储存的记忆当然是以我为中心,人生那么大,我那么小,难得自己做主,不可能把别人当主角而把自己放在角落。

每个人都是自己这出戏的主角,也只有这出戏了,别的戏里,你连配角都不是。

南师大前身三江师范学堂校训:“嚼得菜根,做得大事”。

再温旧训,回顾青春,只留一片苍茫。

百廿风华,厚生致远。 

再祝母校120周年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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