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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史互证李白家世之谜(五)

8、李白家世探究

李白的出生地,无非碎叶城或蜀中江油两地其一,大概率是碎叶城,但是李白家世研究无需纠结于出生地,因为郡望比出生地重要,郡望代表着家族的传承。

据说李白去世后,唐梓州刺史于邵在李白故里四川江油立碑纪念,宋代乐史等《太平寰宇记》卷七二列“唐李白字太白,蜀郡人”,又记“绵州彰明县”有“李白碑”,彰明县即今四川江油。北宋地理学家欧阳忞《舆地广记》卷二九亦于“彰明县”载:“有唐李白碑。白之先世,尝流巂州,其后内移,白生于此县。”巂州就是今天的四川西昌。明末曹学全《蜀中名胜记》载有碑文内容:“白本宗室子,其先避地客蜀,居蜀之彰明,太白生焉”。还有宋代蜀人杜田《杜诗补遗》中说:“范传正《李白新墓碑》云:白本宗室子,厥先避仇。”显然杜田说法与范传正碑文原文不符。江油李白碑如果属实,巂州(今四川西昌)也是一个关键词甚至是李白家世的突破点。

“隋末多难”,李白前辈“非难”,而流落西域。下面盘点一下隋末唐初的几个皇权争夺相关的政治事件,可能与李白家世有关:

(1)615年,生性多疑的隋炀帝杨广,因谶言“李氏当有天下”,诛杀李氏(李浑、李敏、李善衡等)宗族死“三十二人,自三从以上,皆徙边徼”,低调蛰伏的李渊父子逃过了此劫。

如前文所言,李白前辈“非罪”可能是参与谋反了李唐王朝或李唐皇权争夺中政治上“站错队”,如果是前朝隋朝的谋逆之罪,就不可能在唐朝“政审”有问题。唐朝建立后的第一年(618年)八月就为隋末李氏家族冤案平反昭雪,诏书中说“前代酷滥,子孙被流者,并放还乡里……”,见《旧唐书》。

(2)李孝本、李孝质、李覆一案

618年,宇文化及为首发动江都政变,弑杀了隋炀帝杨广。贞观七年(633年)唐太宗李世民下诏处罚包括李孝本、李孝质、李覆在内的二十个杀死隋炀帝的逆臣的子孙。李世民给前朝旧案治罪,说了句话:“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

(3)李轨后裔说,李轨是陇西武威郡姑臧县人,隋末唐初割据群雄之一,占据凉州,李渊劝降不成杀了李轨。

(4)李抗后裔说,421年沮渠蒙逊灭西凉,李暠第二子李歆之子李重耳、李暠第八子李翻的第三子李抗,两人南下投奔刘宋,发展为两个支系,其中李渊即李重耳五世孙。

(5)玄武门之变,626年李世民杀太子李建成、四弟李元吉,以及二人所有儿子。

(6)李瑗,幽州都督,李渊堂侄,因与李建成交好,李建成在玄武门之变被杀后,李瑗恐慌而反叛被杀。

(7)武则天大肆诛杀李唐宗室,李白是否为其中之后裔,“扬、豫、博党”后裔(李勋重孙、李贞后人)、拥立中宗宗室(宗室12人)。

684年,扬州刺史李敬业、豫州刺史李贞和博州刺史李冲为反对武则天夺权当政,分别起兵造反,简称“扬、豫、博案”。神龙元年(705年),李唐子孙都恢复属籍,唯有三州不赦免。

688年十二月,霍王李元轨被查实与越王李贞谋反,废为庶人,流放黔州。霍王之子被戮于市。

689年四月,武则天杀辰州别驾汝南王李炜、连州别驾鄱阳公李諲等宗室十二人,徙其家属于巂州。这里需要注意,上文提到宋代《舆地广记》载“白之先世,尝流巂州,其后内移”。

… …

(8)天宝元年(742年)七月,唐玄宗下诏,宣布李暠为始祖,《唐会要》第六十五卷记载:“天宝元年七月二十三日诏:殿中侍御史李彦允等奏称,与朕同承凉武昭王后,请甄叙者,源流实同,谱牒犹着。自今已后,凉武昭王孙已下,绛郡、姑臧、敦煌、武阳等四公子孙,并宜隶入宗正寺,编入属籍。”。

《全唐书》又记载,唐玄宗作《命李彦允等入宗正籍诏》,内容如下:

古之宗盟,异姓为后。王者设教,莫遗其亲。殿中侍御史李彦允等奏称,与朕同承凉武昭王后,请甄叙者,源流实同,谱牒犹著。虽子孙千亿,各散於一方,而本枝百代,何殊於近属。况有陈请,所宜敦叙。自今已后,凉武昭王孙宝已下,绛郡、姑臧、敦煌、武阳等四房子孙,并宜隶入宗正,编诸属籍,以明尊本之道,用广亲亲之化。

虽然李唐王室是陇西李氏存疑,但唐玄宗仍然追认陇西李氏的李暠为李唐宗室始祖。742年李白没有入李唐宗室的宗籍,而当时李白正在长安任“翰林供奉”,且受到唐玄宗的恩宠。

还有点需要注意,742年入宗籍的李彦允这个人需要注意,李白认其为从祖,见李阳冰《草堂集序》“天子知其不可留,乃赐金归之。遂就从祖陈留采访大使彦允”,李白见李彦允的时间应该是744年,李白被“赐金放还”东出长安返回东鲁的途中。

李白认李彦允为从祖,李白是陇西李氏无疑,但李白不能入宗籍,似乎佐证了李白前辈“非罪”、“漏于属籍”,李白为罪臣之后。李白自幼家学渊源,家境殷实,“李十二”是个大家族。

前文提到李阳冰也是个关键人物,所以李阳冰和李彦允是两个关键人物。陇西李氏的李白称呼比自己年轻二十余岁的赵郡李氏的李阳冰为“从叔”,李白还称呼刚刚入籍李唐宗室的李彦允为“从祖”,说明李白对自己的辈分很清楚,而且是陇西李氏无疑,当然也否定了陈寅恪“西域胡人说”和郭沫若“西域汉人冒籍说”。

至此,以上众说纷纭的李白家世,基本上可以推断出,李白大概率不是李渊之后,因为李渊是李暠的七世孙,李白是李暠的九世孙,如果李白是李渊之后,李白即为李渊的孙子,李客就是李渊的儿子,显然逻辑上基本排除了李白是李渊之后,况且李唐皇室属陇西李氏存疑。

所以,李白家世大概率是这样的组合:陇西李氏、李暠九世孙,而非李渊之后

结尾

晚清诗人龚自珍评价李白:“庄、屈实二,不可以并,并之以为心,自白始。儒、仙、侠实三,不可以合,合之以为气,又自白始也。”龚自珍认为,李白兼具了庄子逸世高蹈、天马行空的自由之魂与屈原孤傲忠介、上下求索的倔强个性,这两种“古来不可兼”的文化性格在李白身上“聚”在了一起。

历史研究对待历史人物,应有同理心,换位思考其身处的周遭环境,理解他与她的内心世界。

写了那么多还得提一下史学大师陈寅恪,“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陈寅恪不愧为“三百年来最有学问的人”、“教授之教授”,后世学者不该囿于陈寅恪的研究结论,更应该学习他的治学方法,史书史籍浩如烟海,如果仅仅停留于史料的知识堆砌和罗列,既无趣也无逻辑,更无思想,陈寅恪在中古史研究中提炼出“种族与文化”、士族阶级观,有拨云见日之感,茅塞顿开。吴冠中有句话说“今天中国的文盲不多了,但美盲很多。”历史研究也是如此,要发现历史之美,思想之美。

正心以中,所以李白家世研究已经不拘泥于李白,也成了中古史、李唐宗室、种族与文化、文化传承等方面问题。

从分子人类学角度来看,李白墓是否还有李白遗骨?若有,可以与李唐皇室DNA进行遗传基因标记进行比对。

最后,一个关键词概括“诗仙”李白——“天真”,李白伟大在于“天真”,如果不天真也成就不了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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