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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警卫连长战场亲历(7):部队凯旋回国,我的心久久留在那边

吴明忠

作者吴明忠,重庆市巴县人,1969年入伍,历任54军警卫连长、军教导大队大队长、483团团长、160师副师长,重庆市人防办正厅级副主任。解放军南京指挥学院毕业,大校军衔转业。

参加过1979年对越还击作战和1984年“两山”侦察作战,荣立三次三等功、一次二等功,分别被评为54集团军优秀党员、优秀团职干部,济南军区“学雷锋荣誉奖章”获得者;获中组部“全国离退老干部先进个人”荣誉称号。撰写出《言为心声》《北练南战》《诗词三六九》等书。

经吴师长同意,从他的自传体《北练南战》的书中,摘选参战精彩章节,稍加编辑予以连载。对越还击作战时他是54军警卫连长,形影不离跟随韩怀智军长(后任副总长)在战场上穿梭,多次化险为夷,零距离感受韩军长的智慧、果断与胆量。他撰写的亲历,给人全新的视角与震撼。

1,

1979年3月14日下午,军前指撤到一个农场,这个农场离主公路约两公里,也不知其它部队搜剿过没有。军前指车队到了三叉路口后,为安全起见,唐处长令作训处参谋冉啟云(后任479团团长转业)带2班先进农场搜索(因我离不开警卫军长的岗位)。

2班在冉啟云的指挥下,在离农场500米时成班进攻战斗队形向农场接近,排除情况后才联络前指进入。农场到处堆满了铁签和竹签(可能是准备用于中越边境设置障碍未使用完的)。军前指到此,等待撤回国的命令,162师仍与越军有零星战斗。

15日下午,可能是想到没有大的战事了,军长提出要到农场右前方约1公里的山上转一转,姜副参谋长陪同,我带了两个警卫员跟随护卫,并提前通知3班长袁祥红带全班跑步前去搜索。

两位首长边走边商议回国后进行战评和编写战例的事宜,他们顺着小路爬上了山顶,小山生长的都是蕨基草,他们在蕨基草上坐了半个小时才往回走。

军长和姜副参谋长刚返回,就接到上级通报:50军150师448团的一个营在撤退时,由于组织不好、指挥不力,遭越军拦击损失很大。

韩军长立即下令给162师发报:千万不能麻痹,严密组织、交替掩护撤退(此时160、161师已撤回国了)。

15日晚上,我们接到军区的命令:54军前指16日撤回国内。

2,

16日上午9时,军前指的车队向国内回撤,当撤到离国境线约5公里处时,162师曹建之副政委带人对军前指问寒问暖,还抬了几筐鱼送给前指的首长、机关。(当地河里鱼特别多,他们为解决没肉吃的问题,用炸药炸,满河漂着白鲢、花鲢、草鱼什么的,这些鱼没有一点污染。)

11时左右,我们的车队到岳圩口岸,道路两侧和山上的木棉花开得格外鲜红,欢迎的人群人山人海,凯旋门前后100多米都插满了彩旗,县、乡镇、村的领导都到了,小学生挥舞着鲜花彩带。

军长叫我们通知:除司机外全部下车,我下车请4位首长到一块, 4个少先队员给4位首长献花,锣鼓掀天、花絮撒满了全身。

进入国内后,凡经过村庄都有欢迎的队伍、热情的笑脸。然而也出现了意外事故,当日15时左右,欢迎我们的小学生们刚离开现场,就在我们眼前,军机要车下坡时突然失控,野马般冲了过来,我急呼大家躲开,失控的机要车一头冲到农家猪圈,右侧玻璃撞碎,机要处副处长李泽星满脸鲜血。

原来机要车下坡时,刹车油管突然断裂,怎么也刹不住,司机小王还机灵,关键时刻将车开进了猪圈,李副处长在撞上的瞬间把头低了下去,只受了皮外伤。几乎是同时,回撤的路上,162师高炮营的炮车也撞了。

我当时就想,军前指的车队在越南战场上为防敌人射击,有时开的很快,大解放最快开到80公里都没出事,回国了,战场上的紧张消除,人松弛了就马虎,很容易出事。

军长给姜副参谋长说:“立即给162师发报,部队回撤一定要加强管理,派出调整哨,防止车辆事故和枪走火。”

3,

回国的当晚,军前指进入崇左中学宿营,学生们听说有个军长来了,到处找首长签字,警卫战士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走。

3月17日,前指经过100多公里行进,于下午15时左右,到达扶绥县东罗矿务局军基本指挥所。基指的首长机关、直属队在10多公里外扎彩门迎接我们,真是“红旗漫卷山河笑、征战将士凯旋归,十里长亭列队迎、前方后方大会师”。

列队欢迎的首长有:军政委朱志伟,副军长罗宝顺、郑金海,副政委何镇浪,参谋长卢政,政治部范主任,后勤部长刘占英等司政后副职。

机关干部都穿得格外整洁,特别是军机关的处长们都穿着一双工兵处长谭国庆发给的长筒靴子、铮亮。而我们这200多人(侦察连也随队)个个灰尘满面,衣服汗渍斑斑,年纪大的胡子巴拉。

我随军长下车后,有几个处长和胡凤堂副参谋长都没有认出我,我瘦了10多斤,主要是警卫首长压力大,没睡好觉。

军基指早已从宁明县亭亮,转移到了东罗矿务局疗养院,军警卫连自然跟随。指导员、副连长早已把基指的一切安排妥当,随军长出国作战人员当天下午到煤矿澡堂进行了大扫除。

晚上的接风洗尘宴,喝的是我们从越南带回的木瓜酒,虽然不如三花酒好喝,但国外的酒别有一番风味。

4,

回国后,我立即给爱人和父母写了封信,从2月10日后就不能写信了。爱人单位的工作人员拿到信时发现地址是:广西扶绥县东罗矿务局疗养院,信还没有送到我爱人手中,不少老师先看到这封信的地址,他们都为熊老师担心,可能受伤了才住进了疗养院,信打开后听说有险未伤,才如释重负。

3月下旬,中央慰问团到作战部队慰问,安排在东罗矿务局招待所,离连队2公里。我带2排去负责中央慰问团的警卫,每天由炊事班给2排送饭。

炊事班长葛明福69年12月入伍,安排伙食很有办法,我们从国外带回的黄豆、面粉、红糖,做豆腐、豆汁、包子、馒头、饺子、面条,调剂很得当,伙食比其它连队都好。

中央慰问团带着总政歌剧团、山东吕剧团、广西彩调团、中国青年实验剧团到部队演出,刘三姐、姐妹易嫁、喝面页、吃鸡等戏剧给参战官兵带来了极大的欢乐。

中央慰问团在军部慰问后,又到三个师和军炮团慰问,为了慰问团的安全,调了两台小车负责警卫保障,车队前后都安排有警卫力量。慰问团每到一处都赠旗、讲话、看望部队和慰问伤病员。

部队也十分热情地招待慰问团,丰盛的宴会、茅台酒,但我们警卫人员一律不准喝,但公安、交警可不管了,他们每到一处差不多都喝醉,那时的茅台酒,一般人是喝不到的。

送走中央慰问团,部队准备回河南驻地,上级规定,凡是带出国的手榴弹全部销毁,我们警卫连带出400多枚手榴弹,2月26日纳菲反特工时,何世虎投了一枚,其它的必须全部销毁。

我和副连长在一个山脚下找了一块场地,将其全部投了。军司政后机关的物资特别多,我和副连长分别带队押运到几十公里外的火车站装车,搞了几天才完成。4月下旬,连队随军基指撤回了新乡。

5,

回新乡后,展开战评和庆功大会。我立了三等功,1排立了集体三等功。武汉军区、河南省、湖北省、新乡地区、新乡市的慰问团相继到来,这时的警卫任务虽然简单,但接待的公差勤务多,忙了2个月不得休息。

已任信阳步校副校长的李富元副参谋长,此时也回到了军里,他是个大胡子,我特地将几盒从越南带回的法国刮胡刀片送给了他,他非常高兴,说这是最好刀片,也是最好的纪念。他78年调步校前管军直属队,我当时虽是个排长,但关系非常好。

1979年54军对越作战,歼敌4400余人,缴获一批武器弹药。牺牲465人、伤1500余人,涌现出了10个战斗英雄、5个连队获荣誉称号。

参战回归后,对战前扩编的部队进行了缩编,参战干部提拔交流。我们军警卫连又缩编为三个排,经支部研究撤4排,4排的人员那来那去,除一名养猪的战士外,全部回到了工兵营。

战后,对伤病残战士安排提前复员,77年入伍的战士梁明(化名)有肝炎,支部决定他复员他怎么也不走,理由是服役不满三年,有病回去在乡亲面前不好交待。

指导员苦口婆心做了无数次工作无效,到了六月中旬他说:走可以,但要连长送,理由是连长接他当兵的,送他回去好向村、公社说清复员理由。

这一要求既苛刻又不苛刻。苛刻是一个战士退伍,多数是自己走、档案随后寄去;不苛刻是对特殊战士应该满足要求。我与1班长徐春华把他送到县,县武装部都去帮老百姓割麦子去了,我们走了10来里,在一个古战场的隘口找到武装部的同志交了档案。

然后送到公社、送到他家。他60多岁的母亲十分热情,做手工面条请我们吃晚饭,农家面条特别香,30年过去了仍记忆犹新。

司务长林更怀自愿跟随直工处长去了湖北麻城人武部,文书张铁钢提司务长,他也是警卫连最后一个由战士直接提的干部。

军政委的警卫员黄文洲回485团提干,政委又要万清泉回去当警卫员,万清泉不愿回去,我反复做小万的工作,小万才勉强回去了。警卫连送步校的战士18人,比通信营、工兵营之和还多。

6,

2003年4月26日韩副总长逝世,其长子韩东军给我发了讣告。我立即通告了前任连长毛定明、政指李兴忠和我当连长的搭档指导员谢承伦。经商量,四人联名由我发唁电,之后我又以个人名义发了唁电。

离开战场很多年了,韩军长的逝世让我浮想联翩,感觉又回到战场,情不自禁写了追忆韩军长的诗:

七九作战侍,姜参亲下令。

随车驰沙场,目观谋战事。

运筹帷幄准,调兵遣将精。

决心次次硬,韬略仗仗新。

冒矢披弹雨,靠前去指挥。

勇儒同兼备,不愧真将军。

此后连续多年春节,我都给东军打电话问首长夫人好。2023年首长夫人病故,我电话表示悼念、慰问。

姜副参谋长战后,先任20军副军长,后任武汉军区副参谋长离休。2020年病故,我除了打电话悼念,又是思绪万千,仿佛回到79年越北战场,想着他的点滴,不禁感怀:

受阻亲上阵,

车堵当调整。

帷幄献良策,

弹雨不寻避。

唐处长调离我军后,逢年过节我都打电话问候。他病故后,我给他夫人联系表示了悼念......…

图片说明:1979年3月16日上午,军前指在广西靖西县岳圩进入凯旋门。前排拿花军人左起:王纪刚副部长、韩怀智军长、姜显臣副参谋长、赵瑞副主任。

图片这明:54军回豫北驻地后,韩怀智军长(左一)陪同武汉军区司令员王必成(正中)到54军各师、团看望参战荣誉单位的官兵。

韩军长(左一)给参战荣誉单位和个人颁奖

韩军长(左二)接见参战功臣人员

谢谢关注、关心我的各位战友、同事和众多陌生朋友!

(连载完)

(后记:1984年至1985年,我作为第三侦察大队副大队长,参加了“两山”侦察作战,参与指挥10多次作战行动,主要经历已写入《北练南战》一书。因年深月久,怕记忆有误,加上战后有的战友命运多舛,生活变迁,再发表时需要重新核实,但这需要时间,毕竟我已75岁,视力、体力远不及从前。根据修改情况,择机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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