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抢眼的除了选手,还有点评嘉宾。这不,在最后一期的决赛现场,点评嘉宾康震教授就高兴地朗诵了自己的“诗作”:
大江东去流日月,
古韵新妍竞芳菲。
雄鸡高歌天地广。
一代风流唱春晖。
这首所谓的诗当然也赢得满场的掌声。但是掌声过后,我们再来看,却不得不叹息。
首先来看一下康教授的履历:康震,男,1970年3月生。现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北京师范大学党委办公室、校长办公室主任。曾多次作为《百家讲坛》主讲人开讲李白、杜甫、苏轼、李清照等而获得好评。
从这种履历来看,康先生基本可以说是中国文学界国学领域的精英人物了。但是就这么一位精英人物写的诗却是一首格律不通、意思干枯的蹩脚作品。
上面那首诗,从形式上看应该是七绝,但是除了押韵以外,却完全不符合唐诗的基本格律。我们也听过这句话: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估计很多人听过这句话还是在台湾组合SHE的歌曲《中国话》里听到的吧)。其实这两句就是唐诗句子的基本平仄格律规则,平仄两两相间。而看康教授的诗,其平仄没有一句是对的。非但如此,如果按照他的起头两个字的平仄来看整首诗的格律,应该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可以说,整首诗的平仄也是完全不搭调的。
除去形式,看内容。这首诗的立意以及语言,基本上可以说是十分苍白和干枯的,缺少诗词应该有的内蕴和韵味,读起来基本可以说是“老干体”(不懂这个词儿可以百度)。
就是这样一位不懂诗词格律和韵味的“专家”,不但在电视上大讲特讲古诗词,还做了《诗词大会》的点评嘉宾,在现场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当然,不能否认他所讲的东西的意义。我想说的是,从这一点上,正可以看出我们目前国学普及所面临的尴尬问题。
当然,康教授能够成为文学博导,一点都不奇怪,也充分说明其知识涵养之丰富。而他不会写诗,倒还真怪不了他,怪只能怪我们的教育。
有人说啦,怪教育干嘛?我们从小学不就学习背诵古诗词么?考试还要考。普及得不是很好么?作为一位古诗词爱好者,我想说的是,我们的教育还欠缺的很,为什么呢?因为只停留在“一知半解”的背诵的阶段。
我记得我小时候就对古诗词很感兴趣,但是现在看来,我的语文老师们基本对古诗词都一知半解,甚至一窍不通。他们能做的就是教你念,让你背,甚至连诗词的背景和基本特点都讲不明白。而考试遇到诗词题,基本也是靠蒙。
老师们压根不懂平仄,不懂平水韵,也就不会讲。好比下面这首诗: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基本大家都背过。而我们在学习的时候,有个疑问就是为什么第一句最后一个字跟后面不押韵。这个时候老师的解释是,那个“斜”字在这里不读xie,应该读xia。这样一读是不是就押韵了?还真是。但是为什么斜在字典里没有xia这个读音呢?不好意思,不知道,没人告诉你。
而直到多年以后自己因为感兴趣而自己去研究古诗了才知道,原来这是“平水韵”,古人写诗所遵循的音韵,跟现代汉语是不太一样的。
还有一件事。由于我从小就对古诗词感兴趣——当然只是朦胧的兴趣,并不懂——上大学期间,我就选了一门选修课《诗词对联创作入门》。这门课是一位老先生讲的。上课第一节他就讲诗词的格律。说实话,我完全听不懂,而且觉得很枯燥。再后来那门课我基本没去听过。作为一位自认为很喜欢诗词的人却听不进去诗词的基础知识,是为什么呢?想起来,还是因为小时候完全没学过。
说到这里,有人该不爱听了,说你在这里吹毛求疵干啥?大家喜欢诗词,随便背几首,高兴就好。谁还去较真它的格律是啥,怎么写,有啥意义?这类似的话我还真见过。过年的时候,我的公众号《对联中国》做了一期《我为春联来找茬》,就是把市面上的不符合规则的春联找出来一些说了说。而有的人看了就不高兴了,就在后面留言,留言的原话是:“以后少做这样的蠢事,老百姓只图个喜庆,吉利。即使贴错了,写错了,都很正常。宋朝,大清朝,民国,现代共和国,难道立法去规范了吗?谁家门口过年贴个字,你管的着吗?好为人师,也不看看场合。”
看到这个留言,我实在找不到什么话去跟他讨论,能回复的只有“呵呵”了。真是“无知无畏”得理直气壮呢。
目前国内对联的境遇还不如诗词。面对诗词,如果有人也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们真还能盼望“国学复兴”吗?任何事情,老祖宗说过,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如果对诗词对联,我们把简单地背一背、乐一乐就当成普及了,那跟“复兴”差的有多远呢?
最近韩国一直在提“重新恢复汉字”。最早之前,韩国的文字就是汉字,再后来韩文跟汉字混用,到最后,政府不让用汉字了,韩语就变成了纯粹的“韩语”。而现在,又有不少韩国学界人士提出恢复汉字,原因就是韩语字母表意不够清晰,如果不辅助以汉字,就使其不够完整。这个时候,如果按有的人的想法就是,语言能交流就行了,何必又去搞汉字恢复,岂不是多此一举?
这件事情也许有好多韩国人真想不明白。其实就跟好多国人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现代社会还要学习古诗词格律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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