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山芋

那还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晚上母亲打来电话，说如果周日有空就回家帮父亲种种山芋。虽然在电话中我委婉的劝阻母亲还是不种为好，一则现在山芋一年四季都能在市场买到，更重要的是父母都已年近八旬，这样的体力劳动恐难承受。但母亲说父亲种山芋的态度很坚决，且打电话本就是瞒着父亲的，我一向认为做儿女的应以顺着为孝。所以也就不再坚持，愉快的答应了母亲。

北方的春天是一个浪漫的季节，骑上自行车走在这乡间的小路上，远处的树鹅黄，近处的草浅绿，脚下的土松软，很是舒爽惬意，刚被一场小雨滋润过的大地在暖暖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清新而又亮丽。醉人的春风拂过脸颊，阵阵花香混着青草味，在温润的春风里酝酿着。就像陈年的佳酿般清香恬淡。大田里的小麦也奋力挣脱了冬日的禁锢，骄傲的挺起了腰身。放眼望去，那生机勃勃的绿色向远方铺展着、延伸着，遥无边际，带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撼与感动......

来到地里，父亲已然坐在田垄边，抽着他那自卷的大旱烟等我了，就像我小的时候随父母下地干活一样，要等父亲在地头儿抽完了一袋烟，才开始分工干活，父亲负责刨坑，因为这是一个技术活儿，坑的深浅间距都是有讲究的，父亲十二岁就给人家打短工，是村里有名的种庄稼的好手，每一镐下去，坑都大小均等，而且行距间距均匀平直，用的还是起垄栽培法。我不禁心里暗笑，倔强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也学起科学种田了，而我的任务是从并不很远的土井里挑水，浇坑，母亲则负责放秧。其实挑水于我来说并不生疏，小时候村里没有自来水，吃水要从村边很远的大井里去挑，十几岁起我就要求帮父亲挑水来着，可父亲总是念叨说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挑水要影响长高的。我心里也明白这是父亲舍不得。也就只好趁父亲不在家时偷偷去挑，那时也曾因肩膀被压得红肿而叫苦不迭。但在内心深处却觉得能为父亲分担一些家务活儿而很是自豪的......

土井距离山芋地并不远，说是土井，其实就是大洼里已经废弃的浅水井，平时几乎没有什么水，只是在雨水比较充沛的时候才能积蓄一些水，就是这样简陋的土井，却是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最爱去玩耍的地方之一，记得那时土井里的水清澈透亮，水面上经常漂浮着一些不知名的水草，还有一种俗名“打香油” 的小昆虫，身子短而细小，但腿却很长很细，显得极不成比例，但它们却能漂浮在水上快速地划行，这一“水上漂”的技能令我们这些小孩子真是羡慕不已，水中还经常见一种叫“大花鞋”的昆虫，身子扁圆形，腿短而扁平，能在水中忽上忽下的转圈潜行，那时我和小伙伴们就时常趴在水井边静静地看着这些神奇的生物而默默不语，而且想不明白是谁又为什么给它们起了这么怪怪的名字……

带着这满满的回忆，来到了土井边，双脚叉开站稳，用扁担钩勾住水桶的挂钩，下沉至接触到水面时，用扁担钩轻轻一压水桶挂钩，水桶倾斜入水，待水灌至多半满时，迅速把扁担钩上提使水桶扶正，然后把水桶提起后再次完全浸入水中，使水灌满，用力把水桶提至地面放稳，上述流程重复一遍，两只水桶的注水任务则圆满完成，

挑上扁担，走在松松软软的沙土地上，扁担在肩头颤颤巍巍，吱吱呀呀，像是演奏着一首欢快的进行曲，有时几颗调皮的小土粒钻入鞋子里，磨得脚掌痒痒的，索性就甩掉鞋子，赤脚而行，此刻一阵阵酥痒透过脚掌传至全身，那情那景，真得觉着自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农啦，哈哈……

这时，有几家地邻干完了农活也前来帮忙，所以不大一会儿山芋就种完了。本想着回家和父母一起吃午饭，可因为早与城里的朋友相约中午小聚，也就只好准备往回赶了。父亲收拾着农具低头不语，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叮嘱路上要小心，注意车辆等等……我在母亲的叮嘱声中骑车返行，可丝丝的牵挂总萦绕在心头，不经意间回头望去，只见崎岖不平的乡间土路上，父亲用三轮车正载着母亲慢慢的远去。父亲骑得很慢，但却显出很吃力的样子。母亲时不时的也在努力回头张望着我，望着父母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的心抖得一震，急匆匆调转车头追赶父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