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于我，是父亲的遗愿文/郑小萍小时候，从父亲口中知道我的老家在宁波余姚。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因字写得不错，父亲偶尔会让我代写书信给老家，说是让我练练手。写信封的时候，我记住了老家在一个叫“大隐盘松树根”的地方——当时只觉得很好玩，怎么老家会在一个树根那里呢？父亲去世得早，那年我不满17岁。父亲临终遗言中说：“老家就这么几个人了，要保持联系啊...... ”我爷爷奶奶解放前已经去世，大伯也于50年代中期去世，老家只剩下两个堂哥，父亲去世后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时光荏苒，斗转星移，不知何时与老家失去了联系（八十年代）。然而，我常常想起父亲的临终遗言，心里一直有个梦：去老家寻亲，实现父亲的遗愿。自我退休闲赋在家，寻根的念头愈加强烈。2011年5月25日，在一同学的帮助下，我从南京驱车前往余姚大隐镇，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找到我从未谋过面的大堂哥和小堂嫂(小堂哥已于2002年去世)。当年的盘松树根已经由几个自然村合并为云旱村了。看见青山竹林环抱着的云旱村（盘松树根），心里真的很激动！这是父亲出生的地方，也是我们的根。父亲自1938年参加新四军远离家乡，南征北战十几年，1952年从苏北行署到省政府任职，从此我们一家定居南京。也就是这一年，父母带着我的姐姐、哥哥回过一趟家乡，那是我家唯一一次奢侈的举家返乡，不过那时我还没出生。之后，父亲因公务繁忙无暇回乡，直至在文革中英年早逝。相见时大堂哥已八十岁，浓重的乡音挡不住我们亲情的交流，幻觉中耳边竟是父亲南腔北调的宁波乡音，亲切温馨还有几许伤感，特别是告别时大堂哥说的那句话，“我做梦也没想到小萍妹会来看我”，让我热泪盈眶。春阑珊，亲情浓，我一步一回首。时间匆忙，我只在老家停留了两个小时，但浓浓的血脉亲情一直激荡着我的心。回到家，我将情况告知兄妹，兄妹约定，择时一同回老家认祖归宗，与亲人相聚，到祖坟上点燃一炷清香。2012年9月15日，我们兄妹四个郑氏传人，满怀着将要和家乡亲人相见的急切心情，一同踏上回乡寻根的道路。大堂哥知道我们要来的消息，激动得一夜未寝，特指派他的儿媳和女儿到宁波火车站迎候我们。晚上，一桌丰盛的家宴在堂哥家开席，所有能到的老家亲人全都到了，堂哥堂嫂和他们女儿女婿、儿子媳妇、孙女、重外孙...... 血脉亲情，让我们一见如故，毫无违和感，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带去了一张五十多年前堂哥结婚时送给父亲的照片，这张照片他们家没有保存下来，所以都显得很激动。堂哥向我们讲述了很多鲜为人知的陈年往事：我父亲1938年参军时，大堂哥已经15岁了，所以很多事情记得很深。听堂哥说，我们爷爷的家境还是很殷实的，爷爷望子成龙，把先生请到家里来教书，爷爷也很严厉，念不好书就用尺子打手心。后来爷爷送父亲去上海学做生意，谁知父亲却辗转参加了新四军。父亲自小聪明，加上有些文化，在部队里进步很快。父亲身经百战、出生入死，额头被日 本 鬼 子的弹片划伤，稍稍深一点就没命了，胯骨边上也有一处弹伤。1940年，担任连指导员的父亲在黄桥战役中腿被打断后截肢。解放前夕，堂哥曾去苏北见过父亲，亲眼所见父亲单腿骑马非常敏捷、非常威风，这一幕堂哥记忆犹新。听堂哥讲到动情处，我们也跟着一起热泪盈眶。当天我们随堂哥一起上山祭拜祖坟，八十岁的堂哥身板硬朗，一路领先，年轻20岁的哥哥跟在后面竟气喘吁吁。烧香、叩拜，认祖归宗，还了我们的心愿。我从更年期起，就落下一个毛病，离开家换个地方便睡不着觉。此行我们姐妹仨分别住在堂哥和侄女家，谁料想一觉无梦到天亮！这就是根的定力吧？相见时难别亦难，短暂的寻根之行结束了，我们邀请堂哥等亲属南京再相会。临行前，大家相拥而别。亲情，再次让我心潮起伏，难舍难分。脚踏着父亲生于斯长于斯的这方土地，望着堂哥慈祥的面庞，握着堂哥温暖有力的手，恍惚中竟想到了父亲的那双手，那是举枪打鬼子的手，那是握笔谱写建设祖国篇章的手，那是抱着我长大、开创我幸福人生的手，那是扶着我肩头、牵着我向前的手，那是给幼小的我修剪指甲的手，那是在弥留之际千般不舍万般不忍松开的手......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