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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卖油郎独占花魁》,发现花魁之所以嫁给卖油郎,与爱情无关

《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故事,主要讲述的是才貌双全且名噪京城、被人称之为“花魁娘子”的名妓莘瑶琴与卖油郎秦重之间的爱情故事。

可是我有一个朋友,她在看过《卖油郎独占花魁》后,认为这个故事所讲述的,不过是一个“癞皮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爱情童话。

对于这个观点,我原本想说《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故事,是短篇小说集《醒世恒言》中的名篇,不仅情节曲折有趣,而且感情细腻动人。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篇写真情,叙美事、劝善行的故事,不是所谓的癞皮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的爱情童话。

但是我最近将《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故事重新读了几遍之后才发现,或许是我太执着于故事本身的情节了,所以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花魁娘子”莘瑶琴其实并不爱卖油郎秦重,她之所以会嫁给他,可能只是为了从良而已。

因此,我就忍不住写了这篇文章,来给诸位聊一聊,为什么说“花魁娘子”莘瑶琴之所以会嫁给卖油郎秦重,其实与爱情无关,而是两人各取所需罢了。

《卖油郎独占花魁》剧照

在此之前,鉴于有不少人没看过《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个故事,再加上为了方便大家理解,所以我先来简单解释一下故事的大致情节:

话说北宋徽宗年间,原本在汴梁城外开六陈铺子(宋代的杂货铺子)的莘善为了躲避战火,不得已带着妻女南下。而后在逃难的过程中,莘善的女儿莘瑶琴不幸走散。

然后这位自小生得面貌清秀,更兼资性聪明,才十岁便能吟诗作赋的少女莘瑶琴,被她的邻居卜大郎所骗,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将她卖给了临安西湖边上经营青楼的王九妈。

而王九妈则将莘瑶琴当作自己“女儿”一般看待,不仅将她改名为王美,还教她吹弹歌舞等。等到王美长到一十四岁时,因为容貌娇艳,又会写诗作文,所以她虽然足不出户,却在烟花之地有了极大的名声。

尤其是临安城中一些喜好寻花问柳的富豪公子,他们不仅将王美称为“花魁娘子”,更是编排出《挂枝儿》等俚语曲调,言说王美的“好处”。

而王美因为“盛名”在外,所以就有人来谈“梳拢”。只是王九妈将王美看做金子一般,见王美不肯,倒也没有强迫她。

可鸨儿的本性是爱财,又兼那些个浪荡子又编了一出《挂枝儿》,言语下流不堪。王九妈害怕坏了王美的“名声”,于是就不顾王美的意愿,在得了重金后,用醉酒之计,让人坏了她的清白。

等到王美发觉后,先是委屈得满眼流泪,而后则茶饭不沾,并托病不肯下楼会客。这让指望靠王美来赚钱的王九妈很是无奈,只好找来自己的义妹刘四妈,让能言会道的她去哄王美。

而自诩是女随何、雌陆贾的刘四妈在见到王美后,先用话术为王美分析情势,然后又为她讲明利弊,最后则哄她说:

“依我说,吊桶已自落在他井里,挣不起了。不如千欢万喜,倒在娘的怀里,落得自己快活。”

王美闻言,仍是不肯,言说自己本是好人家的女儿,如今误落风尘,倘若你能帮我从良,这是胜造九级浮屠的事情。若是要我倚门卖笑,做送旧迎新的勾当,自己宁愿一死,也决不情愿。

刘四妈于是就顺着王美的话,说从良是件有志气的事,这没有什么不应该的,只是从良分真假、苦乐、趁着好和没奈何等几种。

并建议王美不如多见些客人,一来凭着自身条件,可往来豪门之家,风花雪月的,趁着年少受用。二来对王九妈也算有个交代,三来可攒些私房钱,免得日后求人。

等到过个十年五载,遇到个知心着意的,再说从良最是相宜不过。

王美听完刘四妈所说后,心下大为意动,思之也觉得有理,于是就放下了之前的坚持和心中的羞意,往后有客人来见,她一概是欣然相接。

很快,王美就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才情相貌,已然是宾客如市,其身价上涨到一晚需白银十两。如此高价,偏偏有人趋之若鹜,这让王九妈赚足了银子,欢喜无限。而王美也趁机留心,欲寻个心满意足之人,好让自己脱离风尘。

却说另一边,临安城清波门里有个开油铺的朱十老,他在三年前过继了一个小厮。这个小厮叫做秦重,和莘瑶琴(王美)一样也是从汴京逃难过来的。

朱十老因为年老无子嗣,又新故了浑家,于是就把秦重当作亲生儿子一般,不仅将他改名为朱重,还让他在店里学做卖油的生意。

后来朱十老身体出了状况,就招了个伙计来店里帮忙。

等到四年以后,朱重长到一十七岁,生得是一表人才。这时,朱十老家中有个叫兰花的侍女,看上了朱重,几次去勾搭他。而朱重却是个老实人,又嫌弃兰花手段龌蹉面貌丑陋,于是就看不上眼。

这让兰花深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同时,也暗恨上了朱重,等到她勾搭上店里的伙计后,两人就诬陷朱重贪墨店中的银钱,并告诉朱十老,朱重还多次调戏她。

于是,年老糊涂的朱十老听信侍女和伙计所说,将朱重责骂了一顿后,给了三两银子并衣服被褥,将他赶出了家门。

而拜别义父后的朱重,在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无果后,就在众安桥租了间小房子安身。然后他思及自己只有三两银子的本钱,又熟悉卖油的行当,于是打算靠卖油来维持生计。

念及于此,朱重就置办一副卖油担子,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交付给油坊取油。而油坊的掌柜和伙计都知晓朱重是个老实的好人,况且年纪又小,如今遇到了难处,心下多有些同情和不平,于是就起心扶持他。

所以,朱重但凡来取油,油坊就卖给他质量上好的净油,又在斤两上让他一些,而朱重在卖油时又肯让些利润。

因此,他的生意非常好。

等到朱重赚了钱后,心里牵挂起自己的亲生父亲来,担心对方来寻自己,却没有个因由。于是他复姓为秦,又在盛油的桶上,一面写一个大大的“秦”字,另一面写“汴梁”二字,以此为标识,使人一望便知。

自此,临安市上,秦重“秦卖油”的名声得以传开。

却说有一年二月,秦重在昭庆寺卖完油后,挑了一副空担在西湖边歇息,恰好看见了一位貌美的女子送客人出门。秦重定睛仔细一看,但见对方容颜娇丽,体态轻盈,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正当他瞧得入迷,身子都有些酥麻时,该女子的所在的屋舍内,又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垂髫丫鬟,这两人在倚门闲望时看见了秦重的油担,于是中年妇人就让丫鬟去买油。

等到丫鬟捧着油瓶在秦重的担子边叫了几声“卖油的!”秦重方才回过神来。

见有生意上门,秦重就言说今日的油已经卖完了,明日给对方送过来。而中年妇人听丫鬟说那卖油的姓秦后,思及曾听人说起过秦重,知晓他是个本分忠厚的人,于是就和秦重商议让他每日都送油过来。

在达成约定后,秦重心中想道:

“这妈妈不知是那女娘的甚么人?我每日到她家卖油,莫说赚她利息,图个饱看那女娘一回,也是生前的福分。”

只是,稍后就有一顶青绢幔的轿子并两个小厮,接了那貌美女子,往远处而去。

望见这一幕的秦重心中疑惑更甚,于是油也不卖了,找了间临湖的酒馆,打算吃酒解闷。在这期间,秦重从酒保处得知那貌美的女子是人称花魁娘子的名妓王美,原本是汴梁人士,却因遭难而流落于此。

而且王美颇有才学,吹弹歌舞并琴棋书画是样样皆精。尤其是她的身价,更是高达十两白银,不是等闲人士能来往亲近的。

听完酒保所说后,秦重念及对方也是汴梁人,顿时起了思乡之情,又暗自思量,像王美这般貌美的女子,竟然落入风尘,实在是可惜。

一番腹诽之后,秦重又暗想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得这等美人,就是死也甘心。”

言罢,秦重又胡思乱想了几番,竟是念念不忘那貌美的王美,决心要亲近对方一回。于是,他决定积攒银钱,如果日积一分,只需三年,就能凑齐十两,到时候就可以会一会这位名噪京城的花魁娘子。

打定主意后,秦重每日就挑着油担子去王九妈那里卖油,顺带见花魁娘子一面,只是他见了对方一面,也不过凭添一层相思而已。

在等到一年后,秦重将攒下来的碎银子去银铺换成整锭大银子,方才知晓自己竟存下了十六两整数,于是他打算去完成他的梦想。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王九妈却嫌弃他不过是个卖油的,高攀不起她家的王美,是以言语间多有奚落。秦重忍下对方难听的言语,掏出十两白银,并二两小银锭,告诉王九妈,自己亲近花魁娘子的心意已决,不需对方费心。

王九妈将银子收进袖口后,不仅答应秦重,并且还教他拾掇一番,免得被王美所看轻。秦重依言照办,只可惜王美的日程排得很满,腾不出空来。

对此,秦重也不气恼,每日早起打扮得齐整后,就到王九妈那里等消息,若是没个准信,就回家换了衣服照常卖油。

期间,王九妈多次出言安抚,秦重则回复她说:

“只怕妈妈不作成。若还迟,终无失,就是一万年,小可也情愿等着。”

秦重这一等了,足有月余,直到有一日大雪方霁,地上积雪成冰好不寒冷,秦重卖了大半天的油后,又换了衣服去探听消息。

这一次,王九妈没让他失望,对方告诉秦重,王美今日去俞太尉家赏雪,约好黄昏时回来,不妨去她房中边吃酒边等人。

于是秦重就听从安排,去王美房间中等待,等到过了一更天,丫鬟才通报说王美回来了。

只见因饮酒过多被丫鬟搀扶着的王美,睁开醉眼,打量自己房中灯烛辉煌,桌上杯盘狼藉,立时就问是谁在这吃酒?

王九妈在一旁说是往日跟她提过的秦小官人,并说秦重很是仰慕她,为了见她一面,等了一月有余。

可王美进房后,抬头看向秦重,只觉得对方非常眼熟,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偏偏她又认出秦重不是有来头的子弟,是以不愿相陪。

奈何拗不过王九妈,她只好与秦重相见。

而秦重听了对方一句句瞧不起自己的言语,却佯装不曾听见。等到王美坐在秦重侧首,仔细打量秦重后,她心里不仅好生疑惑,更是甚为不悦。而且她也不说话,只是叫丫鬟取酒来吃,待吃了十来杯后,自觉立不住脚后,就让丫鬟把她搀到卧室,然后衣不解带,倒头就睡。

备受冷落的秦重仍不生气,待王美睡后就坐在她的床前,抱着茶壶盯着对方看,思量自己这是:未曾卧雨携云,也算倚玉偎香。

等到半夜,王美酒醉后口渴得厉害,秦重就端茶倒水好生照顾她。

待到次日天明,睡醒后的王美才发觉自己床边睡了一人,她当即开口问道:“你是哪个?”

在秦重作答后,王美回想起夜间之事,却恍恍惚惚记得不太真切,于是就问秦重自己可曾吐过,秦重一开始并不承认,直到王美连番追问,这才说怕污了王美的被褥,自己就用衣袖盛了秽物。

王美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秦重却说:

“这是小可的衣物,有幸得沾小娘子的余沥。”

他这话一出,顿时就让王美觉得秦重是个极为识趣的人,心中不免有了四五分欢喜。待到秦重对她说出过往之事,以及攒钱和等待叫她的过程后,王美只感觉自己难得遇到这样一个好人,既忠厚,又老实,而且还知情识趣,隐恶扬善,只可惜他是市井之辈,若是衣冠子弟,情缘委身于他。

经过一番思量后,王美就塞给秦重二十两银子,并说他日你若有缺少本钱的时候,自己还会帮助他。

秦重见推却不过,只好接了银子,作揖拜别。

只是这一别,却生出了许多变故,大致情节是王美心里记挂着秦重的好。而秦重在达成心愿后依旧卖油为生,只是他的义父朱十老因侍女兰花和伙计勾搭成奸,卷跑了油铺中的银钱,孤苦的老人这才想起秦重。

而秦重在听闻消息后,不计前嫌地回到朱十老处,照顾对方不说,还为朱十老撑起了油铺,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他自己则从一个挑担的卖油郎变成了油铺的大掌柜。

等过一年多,有人见秦重年长未娶,家道又好,为人至诚,就愿意为他说门亲事。可秦重自见过花魁娘子后,就立志要娶一个容貌出色的女子为妻,是以仍旧单身。

再后来,王美遭遇不如意之事,被一位姓吴的衙内欺凌,就在她被人扒掉鞋子赶下船后伤心地掩面大哭时,正好遇到路过的秦重。

秦重则好心相助,顾全了王美的体面,于是乎,王美就自己给自己赎身,改回原名莘瑶琴后,嫁给了秦重。待两人走到一起后,又各自找回了失散多年的父母,落得一个团圆美满的结局。

写到这里,我们回到前文所说,为什么说“花魁娘子”莘瑶琴之所以会嫁给卖油郎秦重,其实与爱情无关,而是两人各取所需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莘瑶琴在落入风尘后,一直想从良,只是一直没找到让她觉得满意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为人忠厚,且知情识趣的秦重,她又觉得对方不是豪门高第,配不上自己。

只是造化弄人,她在经历了被吴姓衙内欺凌后,方才醒悟自己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平时看起来被很多人追捧,但实则无一人肯真心对她。恰好她记在心里的秦重路过,对方出手相助,不仅遮掩了她被人欺凌的丑事,还顾全了她作为“花魁娘子”的体面,这才使得她心生感激,最后决意嫁给秦重。

而秦重了?

他从始至终喜欢的是莘瑶琴的美貌,并没有任何感情的因素在里面。

从他遇见尚未从良的王美(莘瑶琴)开始,到他攒钱去见对方,期间他只是想完成自己的“心愿”而已,并从没想过要娶对方。

待到他达成心愿,又有了一番事业,从一个挑担的卖油郎变成油铺的大掌柜后,他再也没有去找过王美。若不是对方被人欺凌,而他又恰好路过,两人或许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只是对方决意嫁给他,秦重也并没有拒绝,这是因为他事业有成后之所以没有娶妻,是想找一个貌美的女子为妻,偏偏一时间寻找不到。而曾让他为之入迷的女子肯自己赎身,并携带大量私房嫁给他,对他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我认为“花魁娘子”莘瑶琴嫁给卖油郎秦重,无关爱情,是两人各取所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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