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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台运河记(八)

      '引黄济运'的着眼点在于提高运河的运输能力,反对者则从安全角度考虑,二者的出发点不一样,但各有各的道理,诸如此种'二律背反',在相当长时间里影响着宋廷治河的决策。即如支持'引黄济运'的人就认为,御河的通航能力确实不好,卫州以下,只能通行三、四百斛的船只,也就是说,载重只有两万斤,而宋朝的漕船装载量,是动辄可以达到五、六万斤的,然而这在黄河以北的御河,却没有航行条件,可见得运河的水源补给缺口是很大的。也正因此,熙宁八年,除了卫州御河上游位置的'穴堤引河',又有都水监官员提议在大名府黄河河堤开口,引黄河之水入运河,提高御河水位。水利部门的人认为可以'引黄济运',由此推测熙宁年间的黄河处于一个相对平静期,以至于专业部门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清明上河图》中的运粮船

       然而到了元丰三年,黄河威势再起,这次决口点位又来到薄弱的澶州小吴埽,真宗大中祥符七年大吴已有决口记录,至此小吴复决,虽及时堵口,但却不幸引来元丰四年仲夏更大的黄河险情,'小吴复大决'。这次决口面积大,历时长,危害大,一直到四年后新皇帝哲宗继统都没有堵口。一波未平,大名小张口也继而在本年深秋决堤,一时间,河北平原皆患水灾,一片汪洋。也就是在这一次,黄河又一次在临清县附近冲入御河,恩州城受到严重威胁,所幸黄河并没有冲入城内。27年后的徽宗大观二年,当黄河再度肆虐河北平原时,恩州仍是有惊无险,为此埋单的是巨鹿城,破城的洪水携带的泥沙将它整个掩埋。民国年间,人们再次获知它的存在时,发现它已深埋地下6米。而今巨鹿县城,正是建在巨鹿宋城之上,和开封一样的城摞城。正在进行的巨鹿宋城考古勘探,为打捞这座'东方庞贝'的历史记忆奠定了基础,接下来的考古发掘也已提上日程。

​雷霆万钧的黄河水(网搜图片,尊重原创)

​坐落在宋城遗址上的巨鹿县城,距离千年的过往,仅有6米之遥

       以黄河的泥沙量,是很难在华北平原自然固定河床的,无序漫流则是常态,如元丰四年的小吴决口,在8年后的元祐四年,仍然'泛滥未著河槽',甚至从元丰三年小吴决口形成北流,一直到绍圣二年黄河再度东流期间的15年内,都未形成固定河道。而漫流状态的黄河,自然不会受限于御河河道,黄河从澶州合流御河,也自然不会是一合到底。因此并不奇怪,已在澶州并吞运河的黄河,会再一次于临清城的西部'倾侧向东入御河'。

       需要解释一下'倾侧向东'的意思。黄河在流经恩州地界时,可能是由于河道的倾斜方向所致,其河道泥沙堆积,经常是率先淤高西侧一岸,如此就会迫使河道向东摆动,这就是'倾侧向东'的含义,反之就是'倾侧向西',这是黄河在平原上的运动规律,在宋代俗称'卧东''卧西',是很形象的一种表达。自小吴决口黄河北流,'卧东'在恩州境内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元祐二年,都水监官员就说过:'恩州清河、武邑或决,皆在东岸。'直到徽宗政和五年,恩州、冀州一带,仍然是这种情况:'大河连经涨淤,滩面已高,致河流倾侧东岸'。

       厘清了'倾侧向东',自然就不难理解'倾侧向东入御河'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是黄河右侧的水流率先突破临清御河左岸,一部分水流顺势夺取了御河河道,这个突破口应该就是史料中出现的'徐曲',这一部分水流就是提举司官员口中的'大河分水'。至此,临清以北的御河变成黄河河道,《宋史·河渠志》中'深浚至恩州城下'的黄河水就是这股力量,顺流至冀州城东的'徐曲御河决口一径水'也是同一股力量。因此就不难理解,如果在徐曲决口以下位置封堵御河,配合必要的堤防工程,自然就可以让这股'分水'回归,同时御河来水也一并归于黄河。

黄运交汇处(网搜图片,尊重原创)

       从元丰五年徐曲口关闭,到绍圣三年重新开始疏通御河,14年的时间里,运河邢台段乃至河北段基本断航。理论上,黄河也可以漕运,但宋代黄河北流并不适合航运,殆无异议。黄河东流后仅4年,元符二年夏,黄河决于内黄,再度恢复北流,黄河以北的工作重心又转到治理河患上来。

       徽宗年间,黄河继续冲犯御河,宋廷应对的方法是增筑堤防,先是在临清增修御河西堤,后来又在恩州城北增修御河东堤。期间,恩州的北邻枣强黄河决口混流御河,宋廷为了节省成本,特意不堵塞,而于其上游恩州将黄河东堤向东推进至御河,把御河纳入黄河范围,从恩州开始,黄、运合流,直至枣强以下黄、运再度分离。这种做法虽讨巧,但是如遇黄河水势强盛,御河东堤无疑会有危险。所以到了徽宗政和五年闰正月,宋廷下令'恩州北增修御河东堤,为治水堤防,令京西路差借来年分沟河夫千人赴役。'在黄河北流反反复复地冲击下,纵有朝廷组织疏浚运河,都难免事倍功半,事与愿违,已然千疮百孔残破不堪的运河,在邢台境内的情况尤其严重,再怎么努力,都难有起色,难挽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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