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关羽之死,通常有两点认识:关羽是被马忠杀的,以及,关羽当时必须死。这两点看法,历世千年几乎从未被人怀疑,追溯缘由,乃是三国志之记载。史载:
权遣将逆断羽退路,斩羽于临沮。——《关羽传》
权征关羽,璋与朱然断羽走道,到临沮,住夹石。璋部下司马马忠擒羽。——《潘璋传》
其中,《关羽传》说关羽被斩,其它信息没了。《潘璋传》明确说了,马忠没有杀关羽,只是擒住了关羽。于是,这认识不攻自破了。再看裴注三国志注引《蜀记》原文:
权欲活羽以敌刘、曹,左右曰:“狼子不可养,后必为害,今岂可生!”乃斩之。——《蜀记》
《蜀记》明白写着,孙权擒拿关羽后,在杀与不杀之间是犹豫过的,并非我们现在认为的抓住就杀。
关羽之死,说道千年,但这件事还能辐射出一个与之紧密相关的问题:为何吕蒙仅仅夺了个江陵,整个荆州就失守了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分析一下当时荆州的情况。
上图是建安末年时,曹魏、蜀汉、东吴对荆州的占领情况。图中红线以内的区域,在关羽失荆州前,都属于蜀汉荆州。红线区域左边,是益州。上边,是曹魏统治下的荆州。右边,是东吴统治下的荆州,最右边那一小部分,是江东的领土,扬州。
刘备拿下荆州后,基本沿袭了东汉建制。蜀汉拥有荆州十郡,包括:南郡、长沙郡、武陵郡、桂阳郡、零陵郡这五个大家耳熟能详的郡,还有宜都郡、建平郡这些大家不太熟悉的郡。刘备后来伐吴,和陆逊在猇亭的大战,就发生在宜都郡;刘备死时的白帝城,就在建平郡最西边的巫县一带。
赤壁之战后,刘备攻下了荆州除南郡和江夏郡以外的所有郡,周瑜攻打了南郡整整一年,最后曹仁撤围,江东于是收下了南郡和江夏郡。后来,江东因为要利用刘备抵挡曹操,把南郡的大部分地盘都借给了刘备,包括江陵。于是,当时江东对荆州的控制,就仅限于江夏郡的南部了。
曹魏方面,曹操赤壁战败后,退回北方,留曹仁镇襄阳。襄阳城是襄阳郡的郡治,襄阳郡是曹魏和蜀汉领土交界的屏障和门户。曹魏统治的荆州,还有其它六个郡,比如南阳郡——刘备曾经屯住的新野县,官渡之战时刘备联合龔都骚扰曹操后方时屯住的穰县,都在这个郡里。还有新城郡、上庸郡、魏兴郡三郡——刘封和孟达不救关羽时,刘封就驻扎在新城郡的郡治房陵县,孟达就驻扎在魏兴郡的郡治西城县。曹魏荆州其它郡,如南乡郡,没发生过什么主要事件,不提。
说完了关羽死前,魏蜀吴三国对荆州的瓜分情况,再来看看关羽所在的南郡。
上图红线内是关羽死前的南郡范围,中间的红点是南郡郡治江陵。当时的南郡,下辖九县,分别是:编县,当阳,枝江,江陵,华容,公安,监利,孱陵,作唐。江陵是郡治;赵子龙在当阳救过主;曹操赤壁战败后走过华容;士仁背叛关羽时就在公安;其它几个县没什么大事。
关于江陵的情况,《三国志》有这样一些记载:
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先主传》
又南郡太守糜芳在江陵。——《关羽传》
曹公留曹仁等守江陵城,径自北归。孙权遣拜周瑜偏将军,领南郡太守,屯据江陵。——《周瑜传》
曹仁守江陵城,城中粮多,足为疾害。——《吴录》
从以上所引四则史料,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信息。首先,曹操南下时,江陵城有军实。所谓军实,是指军队所用的器械、物资和粮食,这说明当时南郡的军资,主要存放在江陵。第二,赤壁战败后,曹仁守备的江陵城中粮食很多,多到周瑜用了一年时间,才拿下江陵城——而且还是曹仁因为粮尽主动撤的军。可见,当时南郡的粮食,也主要存放在江陵。第三,江陵城的城池,非常坚固。第四,刘备命糜芳领南郡太守,屯江陵;曹操命曹仁镇南郡,屯江陵;孙权遣周瑜领南郡太守,屯江陵,说明当时的江陵是南郡的政治中心。
前面说过,蜀汉和东吴占据的荆州地区,最大的两个郡就是南郡和江夏郡。江夏郡在关羽死前隶属东吴,不提。则蜀汉荆州独大的郡,就只有南郡了。江陵又是南郡的绝对核心。因此,吕蒙只是夺下了江陵,就等于夺下了整个蜀汉荆州这件事,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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