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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决战 : 完全劣势的卫青部队,将如何击败骁勇的单于精锐?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春、夏、秋3个季节3击匈奴,控制住了河西地区。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汉乐府诗集 · 匈奴歌》

匈奴方面的巨大损失,伊稚斜单于甚为恼怒。汉匈双方的连年交战,各自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使得两国之间都想来一场“大决战”。

赵信原是匈奴的相国,后来投降汉朝,被封为翕侯,他自己也改名为赵信。在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定襄的时候,遭遇单于部队,几乎全军覆没的他被匈奴诱降。

赵信在汉朝待的时间久,又担任过将军出征,整个草原上,没有比他更熟悉汉军情况的人了。

回到匈奴的赵信深得单于的重用,单于伊稚斜不仅封他为自次王,甚至还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了他。

单于既得翕侯,以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与谋汉。《史记 · 匈奴列传》

赵信为单于献计,引诱汉军渡过大漠,待其人马俱疲之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于是单于派下重兵,劫掠右北平和定襄,两地生灵涂炭,汉人死者数千。

匈奴虽然被削弱,但主力尚存,单于本部以及左贤王也依旧不可小觑。第二年,武帝与文武百官商议,决定发动漠北决战。

可是汉帝国的国库,已经捉襟见肘了。

这一年,汉朝进行货币改革,同时开始盐铁专卖,禁止私营,并且还加重了商税。

又造银、锡为白金三品:大者圜之,其文龙,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马,直五百;小者橢之,其文龟,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资治通鉴 · 汉纪十一》

诏禁民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釱左趾,没入其器物。公卿又请令诸贾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二千而一算;及民有轺车若船五丈以上者,皆有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资治通鉴 · 汉纪十一》

同时从全国征调14万军马,粮草、装备也足足筹备了2年。

万事俱备,大战终于开始了,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汉匈大战,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天子诏令,大将军卫青与骠骑将军霍去病各领5万骑兵出塞,其后还有几十万的步兵和转运物资的人。这其中最精锐的将士,都归霍去病统领。

而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骠骑。《史记 · 卫将军骠骑列传》

按照皇帝的部署,骠骑将军霍去病率领一线精锐从定襄出发,进攻单于。可是捕获来的匈奴俘虏却说单于在东边,于是皇帝改令,霍去病从代郡出发,卫青从定襄出发。

权势滔天的卫氏,令武帝不得不戒备;大战一触即发,而又不得不重新启用。因为武帝知道,要消灭匈奴的有生力量,单靠霍去病是不行的。

自此有了霍去病,卫青就被武帝束之高阁,宁愿用公孙敖、张骞等人,也不用大将军卫青。

等到再次被启用,原为汉朝最高军事长官的他,却只能率领帝国的二线部队,去配合自己的外甥。

而皇帝分配给自己麾下的将领,也令人不想多言。

左将军公孙贺不算善战但中规中矩;中将军公孙敖不但不能打而且迷过路;后将军曹襄和右将军赵食其更是第一次带兵打仗;最后一个被皇帝认为“数奇”的李广,也六十几岁快要入土了。


兵不厌诈,匈奴也是一样。

单于当然不可能在东边了,由霍去病率领的汉军主力,就这样被分散出去了。

两路大军已经出塞,卫青部沿途捕获了匈奴人,得知单于一直都在西边,没有办法,卫青只能自己去追击单于。

卫青开始重新进行战略部署,因为暗地里曾受过皇帝的告诫,不要让李广去和单于交战,以免他的“坏运气”给汉军带来不幸。

同时卫青自己也想让公孙敖和他一起出击,就把原为先锋的前将军李广调走,让他同右将军赵食其一起抄右路,合围伊稚斜。

而是时公孙敖新失侯,为中将军从大将军,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徙前将军广。《史记 · 李将军列传》

李广知道了这件事,知道了卫青要带着他的好基友去对决单于,而把自己调开。

李广六十几岁的人了,此时不得不放低姿态,亲自去请求三十多岁的卫青,让他收回军令,派自己与单于正面交锋。

卫青拒绝了他的请求,李广怒不可遏,连军中的礼节都不顾就走了,也不向大将军辞谢,怒气冲冲地与赵食其合兵。

这个在后人看来坑死李广的策略,其实也是卫青的无奈之举。要知道,汉武帝说一,卫青绝不敢说二;何况以当时的情况看,麾下将领大多是平庸之辈,也只有李广能担此大任。

公孙敖不但是卫青的至交,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当年卫子夫得宠,大长公主要杀卫青的时候,就是公孙敖带人救出卫青的。

大将军要带着自己的好基友一起建功立业,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卫青要与公孙敖一起走,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

公孙敖迷过路。

2年前,公孙敖同霍去病一起从北地郡,计划分兵合围。霍去病深入敌境,公孙敖却迷路未果,拿钱买命的公孙敖,也降为了平民。

这一次皇帝再次启用,卫青不想,也不敢让公孙敖去执行分兵的任务;而要防止单于战后逃跑,也必须分兵合围。

军中多平庸,只有老将军。

话分两头,赵信在汉朝为将,当然也知道卫青的作战手法和战略目标。

为了避免重蹈楼烦王、白羊王、右贤王等人的覆辙(几百万头牲畜被卫青收缴一空),伊稚斜单于把自己的后勤辎重全部留在北方更遥远的地方,自己带着精兵在漠北养精蓄锐、严阵以待。

卫青要消灭单于,单于要攻破卫青。

双方都铆足了劲!


可人算不如天算。

大将军卫青是要去主动攻击单于的,谁知出塞1千多里,却突然遭遇单于本部。

卫青最擅长的闪电战打不了了,反而变成了遭遇战。

而適值大将军军出塞千馀里,见单于兵陈而待。《史记 · 卫将军骠骑列传》

伊稚斜究竟带了多少兵马,史料里没有明确地提出,这里我放几个例子仅供参考(《匈奴列传》里可以找到)。

汉文帝前十四年(公元前166年),老上单于率领14万骑兵大举入侵汉地。

汉武帝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马邑之围,军臣单于率10余万骑兵而来。

汉武帝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李陵随李广利出征,鞮侯单于出动11万骑兵进攻李陵。

汉武帝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汉武帝发兵20万攻打匈奴,鞮侯单于10万游骑严阵以待。

鄙人不才,不敢妄加揣测伊稚斜单于的兵力。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单于本部,绝对是匈奴最精锐,数量也最多的军队。

匈奴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的,单于如果不强,很容易被取而代之(有兴趣的看官也可以去了解一下,伊稚斜是怎么当上单于的)。

强大的单于居于漠北,想要靠以逸击劳,来打垮汉朝大将军的部队。

卫青所部出塞千余里,沿途多劳累;更要命的是,李广和赵食其的部队,与本部主力失去了联系。

前将军和右将军的部队,应该不会太多,否则卫青本部吃亏;也不会太少,否则合围也没有意义。卫青的部队绝不像有的人说的那样只有3万骑兵,同样,分兵的李广和赵食其也绝不止某些人说的只有几千人。

不过无论怎样,都意味着卫青合围的计划失败,而且将孤军奋战。

一边是匈奴在此养精蓄锐已久的单于精锐,一边是汉朝跋涉千里且分出去一部分兵力的二线部队。

在空旷的平地上,中原步兵对战游牧骑兵,从来都是弱者,汉军也不例外。

卫青为数不多(相比单于)的骑兵可以冲锋陷阵,可以与敌厮杀,可是步兵和弓弩手怎么办,当活靶子被割草吗?

形势危急之下,大将军卫青,此时也开始了他这一生中除奇袭高阙外,最华丽的表演,一场中国军事史上划时代的演出。

无马镫时代,卫青完美地展现了,什么是指挥骑、车、步结合作战的最高水平。

武刚车阵!

武刚车,在春秋战国时便已经出现,它可以用来冲锋陷阵,也可以用来运送士兵和辎重。

《孙吴兵法》云:车有巾有盖,谓之武刚车。武刚者,为先驱,又为属车,轻车为后殿焉。《太平御览 · 车部 · 卷二》

大将军下令,武刚车自环为营,形成一个坚固的堡垒,从而避免了步兵暴露在旷野之中,骑兵冲不进来,对箭羽也能起到有效的防御。

而大汉的强弩射手,此时也伏于车内,准备给匈奴人致命狂击。

以战车围成环形堡垒,为平坦地区步兵抵御骑兵开了先河,后世诸葛丞相推演的八阵图,也与此颇有渊源。

步兵和射手的防御有了保障,卫青令5千骑兵前去攻击,而单于也随即分派1万骑兵应战。

战况极为激烈,转眼间已经厮杀一天,夕阳西下,就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砂石飞扬,两军之间各自都看不清对方是敌是友。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卫青当机立断,纵左右两翼骑兵包围单于的大本营。

我是谁?我在哪?怎么突然这么多汉军,我的人呢?汉骑刚刚还在那边呢,怎么就到我跟前来了?

砂石击面尘飞扬,可见度极低的情况下,单于的内心应该是一脸懵逼的。

不过这懵逼只是暂时的,因为他很快就崩溃了。

他看见自己身边有这么多汉兵,而且似乎还蛮能打的样子,再战下去估计会吃亏,于是驾着6匹马拉的战车,带着几百名精骑,强行冲开汉军的包围圈,向西北逃去。

夕阳无限好,单于已逃跑。

厮杀一天,汉匈之间的战损大抵相当,汉军左校尉捕捉到匈奴俘虏,得知单于在黄昏的时候就已经逃走。

卫青没有趁匈奴群龙无首之际疯狂割草,而是追击伊稚斜本人。因为大将军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伊稚斜本人。

而此时的汉军军营,应该还有一种声音不绝于耳。

单于都跑了,李广他人呢!

卫青派轻骑兵连夜追击单于,自己率大部队紧随其后,此时被伊稚斜抛弃的匈奴兵,也各自散去。

一直到了天亮,汉军追击了2百多里,还是没能追上单于,汉匈大战一日战损持平,一路上又追歼敌军,汉军此时共斩杀了1万多匈奴精骑。

不过大将军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行军,一直抵达了位于窴颜山的赵信城(今蒙古国车车尔勒格,杭爱山南麓,后杭爱省的首府)。

拿下此城之后,得到了匈奴囤积的粮食,卫青的部队在这里住了一天,吃饱喝足就班师回朝了,临走前还一把大火,把城里的粮食烧了个精光。

此次出战,卫青部共计斩首1万9千级,也就是说,卫青的战损,是远小于匈奴的。

另一方面,霍去病一路向北,先后和匈奴小王比车耆、左贤王和屯头王、韩王等部大战。以处于劣势的二线部队,尚能与单于旗鼓相当,霍去病的一线精锐对战那些杂鱼(也就左贤王能看),直接割草70443人。

伊稚斜败逃后,十几天没有消息,可见这大单于逃得多么彻底。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右谷蠡王(次于左右贤王)不见单于音讯,便自立为单于。

等到伊稚斜回来后,匈奴恢复了秩序,右谷蠡王自去其单于号。


卫青引军回朝,在漠南遇见了李广和赵食其,合着这爷俩迷了路,干脆还直接回漠南等着卫青了。

李广在谒见了大将军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军中。可是军情不得不上报,李广和赵食其失职的事情,终归要见天日的。

面对卫青派来询问情况的长史(相当于卫青的秘书),李广对卫青送来的酒肉看也不看,一句话也不说。

李老将军的内心,是极为复杂的。

于是卫青再次派遣长史去李广的幕府(军队主将设在帐幕内的府署),急切地责令李广的下属前去受审对质,他要查出罪魁祸首,以及向皇帝汇报详细的军情。

视将士如已出的李广终于不再沉默,他走到长史的面前。

“我手下的校尉们并没有罪,错的是我李广,我亲自去大将军的幕府受审。”

大将军的幕府前,老将军引刀自刭。

至莫府,广谓其麾下曰;“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馀战,今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徙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且广年六十馀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刀自刭。《史记 · 李将军列传》

赵食其被押送回长安,单独交给执法官吏,按律当斩,交了赎金(汉朝法律,犯死罪可以用钱买命),变成了平民。

回到长安的霍去病一众,封侯的封侯,升官的升官;卫青一众,无赏。

汉武帝下令,设置大司马的官职,霍去病与卫青同为大司马;又下一令,骠骑将军的官阶俸禄,和大将军等同。

而以后,卫青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霍去病却一天比一天尊贵。

自是之后,大将军青日退,而骠骑日益贵。《史记 · 卫将军骠骑列传》

武帝的意思,一目了然。

跟随大将军的人,当然也不会看不出来,他们大多散去,转而投奔霍去病了。

汉军出塞之时,征调了马匹14万,汉军凯旋的时候,连3万都不到。很多骑兵,其实是走着回来的。

汉朝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但匈奴终于被赶跑了,汉朝此时也开始着力开发河套地区。

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地接匈奴以北。《史记 · 匈奴列传》

从大将军围打单于,到卫青病死。这14年里汉朝正在四处征伐各地蛮夷,天下马少,也不便出击匈奴;匈奴元气大伤,也无力南下。

败北后的伊稚斜,听从了赵信的意见,主动派使者到汉朝请求和亲。

匈奴虽然败了,可是他们曾经的辉煌让他们在骨子里不肯低头,他们请求讲和、逃到北方,却始终不肯向汉朝称臣。

伊稚斜的儿子乌维继位单于3年后,汉朝曾派遣公孙贺和赵破奴领兵分道出塞,大军向北几千里,连匈奴的人影都见不到。

后来,由于匈奴遭到的打击实在太大,匈奴内部已经无法养活自己,失去了生活保障的匈奴,迫于生计又开始寇边。

汉武帝闻讯,亲自率领18万骑兵,在朔方郡进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另一方面,又派遣使者郭吉给单于带话。你们要打就打,不要跟个小痞子似的抢了东西就跑!

郭吉走进了单于大帐,带着泱泱大汉的傲慢,把单于气得半死。

“南越王的头颅已经被我们悬挂在城楼上,你乌维要打,我们皇帝现在就在边境陈兵而待,你要是不敢打,就老老实实给我们天子俯首称臣!没必做缩头乌龟,跑到西伯利亚那种又冷又没有水草的鸟地方去活受罪。”

话说的如此直接,如此露骨!

单于震怒,立马就将匈奴的主客(主管外交的官员)斩杀,他不敢杀汉朝使者,就把郭吉囚禁起来,流放到贝加尔湖。

乌维单于气到爆炸,却始终不敢去汉朝的边郡劫掠,反而派人好言讲和,请求和汉朝和亲。

语卒而单于大怒,立斩主客见者,而留郭吉不归,迁之北海上。而单于终不肯为寇於汉边,休养息士马,习射猎,数使使於汉,好辞甘言求请和亲。《史记 · 匈奴列传》

漠北之后,匈奴从大张旗鼓进村打家劫舍的马寇,变成了在家门口偷鸡摸狗的小贼。

匈奴也逐渐分为了南北两部,南匈奴亲汉,北匈奴敌汉。

转眼间到了东汉,大将军窦宪联合南匈奴、乌桓、羌胡等国出击北匈奴,燕然勒功。北匈奴元气大伤,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开始了他们的西迁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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