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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婚姻

夕阳斜过江面,鱼鳞般的细纹熠熠闪亮,似往日细碎的记忆,在心头微微波动。侧身回眸,十年了呵,十年的光阴不短,日子不紧不慢地走,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题记
  
  相恋的时光,是笔下流淌的诗句
  
  遇上他的时候,我正沉在人生的低谷,初恋的夭折,工作的不尽人意,让我像根浮萍漂泊在冰冷的尘世。他是飘过头顶的稻草,温暖的笑容,有着难以抵抗的诱惑,于是,抱着稻草上岸,在他明媚的眼角,像花儿一样绽放。
  
  相恋的时光,并没有想象中的浪漫,没有玫瑰花,没有烛光晚餐,却有着浓浓的烟火气息。小小的厨房里,往往系围裙的是我,而掌勺忙活的却是他。他的厨艺不高,一盘酸辣土豆丝、一碗麻婆豆腐,外加一锅酸菜鱼便是他最拿手的菜,但我也能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带一朵笑容,细细地品,那有点酸有点甜的滋味,大概就是爱情的味道吧。
  
  那时,我们分隔两地,不长的距离,也觉遥远。他来看我,总是喜欢突然袭击,蹑手蹑脚地进来,然后伏在我的耳边大叫一声:“丫头,我来了。”我被吓得总是给他劈头盖脸一顿打,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老佛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一声老佛爷,就把我逗笑了,然后二人牵手去散步,踩着黑黑的煤渣儿,那些沿路的油菜花,在眼里也突然变得灿烂而明媚起来。在那个安静的山坳里,有成群的鸟飞过头顶,而我和他,也是两只鸟,在黑乎乎的布景下,做着双飞的美梦。
  
  去他家的路上,有一条小河,夏肥冬瘦,每当洪水消退,河两岸就会露出大片的沙滩,细碎的沙子,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平整,而往往干燥的只是表面,拂开这薄薄的一层,下面就是深深的淤泥了。有一次我就被陷了进去,越挣扎越往下陷,最后身子横着爬出来,竟成了个泥人。他看见我的样子,吓得够呛,赶紧买来崭新的衣服,然后就蹲在水池边,洗我那堆泥衣。他用刷子不停地刷着,一遍又一遍,硬是让一条雪白的牛仔裤恢复了原貌。这个画面一直在我的心头横着,每每想起,总有深深的感动盈满心怀。
  
  恋爱的日子,总是开满了花,大朵大朵的,灿烂的让人移不开眼。那些锅盆碗盏的脆响,也好似美丽的音符,从指端泄落,就成了幸福的向往。那时,我也写字,坐在窗前,阳光就落在桌上,他在蓝色相框里对我笑着,我的心情,都是流淌的诗句,溢满芬芳。
  
  可惜,他从来不看这些文字。他的眼中,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他希望我做他胸前的一根肋骨,知冷知热,是个妩媚的小女人,他说,女人的手不是用来写字的,而是用来煲汤的。我大笑,这个土老帽,又怎么懂文字在笔下开花的快乐。
  
  回头,我依然伏在桌前,写心堤深深浅浅的心事。字字句句,如三月的桃花,满纸锦绣。
  
  新婚的日子,是嘴角绽放的花朵
  
  嫁给他的时候,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子,对生活尚抱着诗情画意的幻想。他说,结婚吧?我说,好!没有戒指,我就把自己稀里糊涂给嫁了。后来想想,总觉得这事儿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人家结婚,坐的不是宝马就是奥迪,再怎么也是桑塔纳,我倒好,坐了一辆小孩子玩的三轮车就进了洞房。你别以为那是大街上跑的三轮车,那不过是采用三点固定支撑的原理,找来三个滑轮,然后用木棒穿过滑轮做固定轴,上面放一块木板,再用铁丝固定而成的微型三轮车。那天,街道两边站满了人,他穿着奇装异服,头上还戴着一顶足足有一米高的高帽,坐在“车”上,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死死地拽着木板,别提有多搞笑了。我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群,他们一路吆喝着,挥着鞭子,像是赶着牛羊回家。我一直认为那是史上最狼狈的婚礼,可他却说,人生的浪漫莫过于此,小车大道,多风光啊。
  
  婚后的生活,甜蜜中透着忧伤。他长我七岁,时常端起架子教训我,让我很不服气。诸如什么要早起啊,要多吃饭啊,不要穿过高的鞋子啊等等,一开始我就耍赖,耍赖不过就嘟着嘴假装抹眼泪,他就看着我叹气:“唉,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然后就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乖,别哭了,一会儿我找个哑巴来哄哄。”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这笨蛋,又被我耍了一回。
  
  想一想,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妻子,我的心还和春日扑蝴蝶的小女孩一样,对婚姻充满了梦幻般的憧憬。当满山的映山红盛开的四月,我会拽着他去爬山,而在落叶飞舞的季节,我又希望他能陪我去风中散步,我甚至还突发奇想,撑一把油纸伞,跟他去走一走戴望舒的雨巷。他对于我这些浪漫的小设想都毫无兴趣,他说,你以为人家过日子都像书中写的那样啊,那都是虚构的,只有傻瓜才会信。
  
  我感觉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一生气,住在厂子好几周都不回家。他每天都给我打电话:“丫头,我今天只吃了面条。”我把电话挂了,第二天他又说:“丫头,我今天就吃了几块饼干。”到了第三天,他就什么都没吃了。初时,我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把他说的话当真,后来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忧了,一闭眼就仿佛看见他衣衫褴褛的站在我面前。于是,等不到放假,就背着背包翘班了。回到家,一看他好端端的,再看一眼一片狼藉的厨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却死皮赖脸地凑上来了,狠狠地揽我入怀,在我耳边呢喃:“丫头,是我错了,我决定今天不睡觉了,陪你看一晚的星星。”
  
  其实,那天下着雨,四周一片昏暗。我裹着被子蜷缩着,猛一抬头,竟看见了许多的星星,五颜六色的,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七彩的光芒。看着那些挂在床头的小星星,我在心底窃笑,谁说这个男人不懂浪漫?
  
  那些日子,如歌,暖的风,暖的阳光,暖暖的笑容,一朵一朵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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