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夫｜钱穆：中国人对“气数”和“命运”的看法

钱穆：中国人对“气数”和“命运”的看法

中国人爱讲气运，也就是气数和命运。在社会动荡不安以及个人遭遇不幸之际，这一观念可谓深入人心。它占据了中国传统思想史的重要地位，却不能简单地称之为迷信。因为它有着极其坚实的壁垒和精奥的内涵。

气数既是一种变动，又是一种必然。它由量变到质变，最终形成宇宙间的森罗万象。唯有看破和识透这个世界，人们才能将其进行运转和改造。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往往需要从细微处、不起眼处发力。俗话说：“天下名山僧占尽。”但祖师开山，只凭他一人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筑出一座大雄宝殿来，是不切实际的。他需要和徒子徒孙一起从极小处努力，等到气数够了，属于他们的新纪元也就开始了。而其气数一旦尽了，就会如同鲜花凋零、果实腐烂、生米煮成熟饭一般，无法挽回。所以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另辟蹊径。

气数从来不是消极话，只是那些丧失斗志的人总喜欢借此说法来进行自我安慰。当今社会的一切命理推算，沿袭的依旧是《周易》中的数理推算法。对于历史的演进及人事的变化，国民有着一套深微的见解。因之气数未至，会促之使其至。气数将尽未尽，会续之使其有。震天撼地、旋转乾坤的大变革，在历史的长河里，时时有之，人们将它称之为“气数”。这一词看似简单，如果不深入探讨古人的思想和行为，其真谛很难真正把握住。

人们讲气数的同时，定会涉及命运。命指的是一种大且稳的局面，而运是能够转动的，可以松动和化解命。命代表人的性格，运象征人的遭遇。性格是固定的，遭遇却时常有变，也就是好命会有坏运，坏命会有好运。于是就有了五年一小运，十年一大运的说法。如果论命，中华民族明显就是长生好命，后福无量。若论运，则表现为五十年一小变，一百年一大变。张载曾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儒家的讲法。事实上，大部分人的命由大气运决定，而大气运又被少量学养深厚的人掌控着。历史上的圣人为后人奠定了万世太平的基石，人们只需在此基础上生生不息。与天道的性本于命、数生于气不同，人道讲求命本于性、气转于数。因而积善能养浩然之气，发扬至善之性可以创造太平之运。只需区区一两个人，便足以主宰世运，替天行道。

气运观不是命定术，它是抽象的，内含了一套循环往复的变化。但即便宇宙和人生的变动永无止息，也同样要受规律的限制。虽说存在忧患，却并不悲观。因为那些隐居的独善之士深谙天运，会在大浩劫即将来临之际，把握枢机，扭转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