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庞艳，上海同增规划建筑设计事务所有限公司。姚子刚**，华东理工大学景观规划系。
* 上海市设计学Ⅳ高峰学科资助项目，编号DB18303
** 本文通讯作者
在山东省济宁市微山县西北部，有一座南阳古镇。古老的京杭大运河穿镇而过。远远望去，狭长的古镇犹如一把绿色的琵琶，静静的斜放在碧波荡漾、浩淼迷蒙的微山湖中。它沉静优雅、古老从容，细细地向人们诉说着古镇的往事。
▲ 南阳古镇区位 图︱《2008年南阳古镇保护与旅游发展规划》
如果说济宁是“中国运河之都”，那么南阳古镇就是这桂冠上最璀璨的那颗明珠。溯源南阳古镇，它每一步的发展均深深印上了“运河文化”的烙印。岁月变迁，时光荏苒，历史上运河四大古镇中的扬州、镇江、夏镇都已发展成喧嚣的都市，而只有南阳古镇至今仍保留着原生态的运河市镇的格局，同时也保留着原生态的运河文化，可以被称为“活的运河博物馆”。随着京杭大运河的申遗成功，对于南阳古镇的科学保护和合理发展，更具有了典型的“样本”和“孤本”的重大意义。
南阳古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2200多年前的战国时期。古镇伴随着大运河的流淌，在记忆中刻下了古镇的多元文化和鲜活的成长经历。明清时代的南阳曾经是那样一座满眼繁华、熙来攘往、热闹非凡的商埠。
京杭运河穿梭其中，明隆庆元年漕运新渠竣工，南阳镇成为过往渔船、酒船、运粮船的码头，一时“桅樯抹立，蓬帆遮云”。货船将北方的大豆、土布、羊皮、煤炭输送到江南，回船载满糖、纸、竹器、瓷器和丝绸……这座昔日的“江北小苏州”在历史上似乎总是受到帝王的垂爱。在京杭运河上百舸争流的年代，康乾两帝南巡必经南阳，常在此停居数日，并留下许多历史遗迹。康熙御笔题写的“南阳镇”，成为南阳古镇丰厚历史的注脚。这里曾为乾隆做过136 道菜的“御膳房”至今仍完好无损。明清时期的文人们在游历南阳之后，留下了隽秀逸美的诗章，记录下南阳昔日的繁华。现在读来，也通俗易懂，古人和今人的心灵深处是相通的，读他们的诗可以读出他们的情感，看透他们掩饰不住的对南阳的喜爱。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诗，是清代张玉书的《过南阳》：“漕运源流长，堤柳半成行。吟罢江南句，熏风扑面凉。”
▲ 南阳玉带桥
与其他运河古镇相比，南阳古镇具有独一无二的“湖岛文化”和“渔家文化”，形成了不可复制的遗产价值和特色所在。
南阳古镇镇区在南阳岛上，南阳岛面积4km2 ，周围湖面上还分布着诸多自然岛屿，远远望去，湖水托起的一个个小岛屋舍俨然，仿佛童话中神奇的泽国水乡。这些小岛上星罗棋布散落的大大小小的渔村，或以莲荷相接，或以苇田相连，或以明水相通，水陆交错，它们共同组成了这座风景秀美的水乡古镇。
▲ 南阳古镇整体鸟瞰 图︱《2008年南阳古镇保护与旅游发展规划》
南阳古镇，拥有宽阔的湖泊、密布的河网、成片的杨林、千顷的荷塘、大小的渔村、零落的岛屿。水天一碧的湖岛景观，使南阳古镇成为一个典型的湖中岛镇。我国岛屿很多，但河流穿岛而过的历史古镇却难得一见。贯穿南阳岛的京杭古运河依然流水潺潺，小岛、古镇、运河、大湖融为一体，这样的人文自然城镇景观在国内独一无二。
南阳古镇的商业网络因运河码头而兴，沿河道路向东西方向延伸，构成了以古运河为中心，纵横交错的水路、陆路交通商路网。
▲ 南阳古镇规划总平面图 图︱《2008年南阳古镇保护与旅游发展规划》
三条与古运河平行的南北大街，一条为南阳古镇的商业主街，由北向南由南阳街、书院街和牌坊街串联而成；一条为顺河街，这条街道东侧紧邻运河，通过月河桥、状元桥、延德桥沟通运河东西两岸；另一条是东大街，位于运河东岸。古镇里还有多条沿古运河向东西伸展的街巷，包括双火巷、单火巷、状元胡同等传统巷道，加上与商埠码头和西渔市连通的井子街、码头街，古镇形成了以古运河为主轴，“三纵三横”的鱼骨状街巷格局。
与古运河平行的南阳街是古镇最主要的街道。它北通南阳闸，南接书院街，街巷均以青石板铺砌，街道两侧为石垒石阶，街边商号林立，有商人经营的粮行、当铺、杂货店、绸布店和竹物场，还有南阳人开设的客栈和渔市。在南阳街与古运河之间分布的是密密匝匝的商铺和住家院落，传统的横向院落与运河相垂直，沿街设店，形成前店后宅，下商上住的格局，住家后院紧邻顺河街，与运河相临。
河对岸为东大街，它是古运河东岸纵贯南北的交通道路，一南一北的月河桥、铁桥位于东大街的两端。这街与南阳湖之间均是东西向临街而建的住家院落，居民面水而居，沿街设置入户门楼，家家户户入口处花草绿树映衬。在若干组院落之间有横向巷道连通南阳湖与古运河，方便居民生活出行。
整座古镇在这种“河边住，水上行”的生活交往模式中，沿着中央的古运河和相邻的临水街道渐渐发展繁荣起来。
古镇中有独门小院，有商铺庙宇，有亭台楼榭……青砖黛瓦的屋宇让人目不暇接，点缀在巷道间的青青垂柳倒映在水中，绿意盎然，处处都掩映在一片碧波荡漾中。
古镇的传统建筑朝向没有正南正北，大多顺河而建，前沿街，后连院，背靠水，不受北方合院形制的约束，不拘泥于南北朝向，随着古运河流向有序生长。这样的北方水乡的建筑环境与城镇历史发展脉络、地域文化特色以及人们的生活方式紧密联系。有人说是南阳人自古经商，崇尚风水学说，因商属金，南方属火，火克金，认为门朝南开不吉利，朝北开叫败北，门也不宜北开。也有人说是民间造房害怕犯“忌”而获罪，因为帝王座位坐北朝南，南面称尊，皇帝常常光临南阳，聪明的南阳人就沿泗河方向，后改为沿运河的河向面坎而建。无论何种解释，都可以看出南阳古镇民居院落的独特性。民居形式基本上是东西向合院，有三合院、四合院，有前商后宅或者前门后院的布局方式。
▲ 小桥流水人家，因河而兴南阳古镇
古镇的传统民居为黑砖墙小青瓦，融南汇北风格。建筑多为双坡顶，屋脊上有象征吉祥的砖雕、瓦饰设计。诸如：鱼——余，象征吉庆有余；荷花——象征和谐美满；祥云——象征祥瑞幸福等等。雕刻的水草、水鸟，还有防火的寓意。民居建筑山墙侧多有墀头，墀头为砖石叠砌出挑，一般都有精美的雕刻图纹，图纹为“喜”字或“万”字符装饰。建筑墙身上点缀有白色的过墙石，基座为米色石材，建筑中的木柱均有石柱础，柱础形态多样，有鼓式、覆盆式等，表面装饰简单的花纹和线条，图案生动活泼。传统民居的门窗洞口有矩形和拱形的，门以木板为主，窗扇多是棂格木质窗，木窗表面平素，部分有浅浮雕纹饰，纹饰变化丰富，题材多样，有花鸟、动物、吉祥图案及反映运河风土人情的内容等。门窗洞上方过梁为砖砌、石砌方形、拱形形式或木质横过梁形式等。门洞上方或两侧有不同纹理的石刻或砖叠砌装饰，显得朴素澹雅。
古镇上人家十有八九经商开店，店铺栉次鳞比，仅粮行就有十二家之多，有酒楼、茶庄、客栈，还有皇家盐店，负责附近的食盐供应，也有绸布店、当铺。
▲ 商贩店家
在众多商铺中，字号显赫的多为晋商经营，山西会馆便应运而生。山西会馆坐落在书院街，建于清乾隆年间，整个建筑二十余间，分前后院，前院靠街，后院通运河。会馆正门朝街，前院左右两侧配房各3间，二门前是大院，后院内是厅堂。山西会馆方便山西客商来往住宿及议事，也方便山西商人在南阳镇办理婚丧嫁娶事宜。
南阳的店铺，“以四大金刚为主，四小金刚为辅”。四大金刚中最有名的是胡家酒馆，掌柜的胡金鼎，外号胡大瓜，其酒馆原址在今镇政府院内，有蒸酒馆、豆油坊等规模很大的作坊和一些排场极大的铺面，经营烟、酒、油及京广杂货。镇里原有3 处药店，在方圆百里间名声很大，它们是普庆堂、福临堂、同益堂。其中，普庆堂店主是单县人针庆珠，店门上悬挂“先学耐烦”匾，店内挂有“出售云、贵、川、广地道药材”条匾。买卖做得极和气，誉满乡里。运河岸边的戏楼不定期上演戏曲。上演时，大街小巷贴海报。戏楼不售票，门口搁一簸篮，查门的一旁坐着，端把宜兴壶“咕咕”品着香茗。看客进门，朝簸篮里扔一枚铜子，可进。不扔，也可进。
南阳古镇四面环水，居民大多靠打鱼为生。根据所用工具的不同，渔民分成了4 个帮派，有大船帮、网帮、枪帮和罱帮。大船帮靠来回的航运赚钱；网帮有大的连家船，一年四季下网捕鱼；枪帮也叫箔帮，春夏秋三季下箔捕鱼，冬季时节打野鸭子；罱帮由于生产工具比较落后，相对贫穷。
如今，井子街往北形成了鱼市，每天古镇里的渔民都满载鲜活的鱼虾，汇集到这里进行交易。鱼市最为活跃的是夜市，夜市又称“早市”，因湖上交易从半夜零点就开始。夜市的形成是由于漕运新渠的开通，南阳镇作为重要的商埠码头，泊住的船要赶早集，买些东西早早开船。渔民卖鱼多是不分鱼色，个儿不分大小的“一篮子”买卖。夜市每天成交量在10 吨左右，除了各类鱼，还有其他水产品。
古镇上的“鲜鱼行”也别具特色。鲜鱼行即鱼经纪人的店铺，渔民捕鱼归来，鲜鱼商贩和渔民一起聚在鱼行进行交易或带鱼贩到湖里交易。鲜鱼行有几间客房，有饭馆和行船。鱼贩购鱼，都是头天晚上挑挑子来鱼行住下。鲜鱼行的船即行船，次日早晨二三点钟开船，带鱼贩进湖里。行里人负责撑船、讲价、收鱼，然后将鱼平均分给鱼贩。上岸后，鱼贩们给鲜鱼行百分之二左右的酬劳费。
▲ 捕鱼归来的渔家
渔歌唱晚，夜幕降临，才发现运河两岸的灯火随着天色黯淡而慢慢地明亮起来，水中运河人家的倒影也跟着浮现出来，影影绰绰。茶楼里琴声若有若无，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古琴的悠远寂寥和这桃源般的古镇分外契合……
南阳古镇中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座建筑，每一寸草木，和穿镇而过的老运河，都在默默见证着古镇每天发生的变化。随着古城镇保护工作的开展，南阳人的生活也在发生改变……不同的人来到南阳古镇，都会在这儿找到属于自己的梦里水乡。水乡古镇，大美南阳，犹如一幅陈年的画卷，一首叮咚的乐曲，在您的眼前，在您的身边……
本文刊载于《人类居住》杂志
2018年 第 2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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